她知道苏菱差在何处,却迟迟不敢开口。
最终,还是苏菱挑破了这张纸,她笑道:“四姑娘还是直说吧。”
四月踌躇半晌,俯在苏菱耳边,低声道:“秦姑娘若想成为别人,需得先忘了自己是谁。戏文欢喜,你便欢喜,戏文悲苦,你便悲苦。”
若想成为别人,需得先忘了自己是谁。
苏菱与四月对视,默了半晌,才道:“多谢。”
日头每天都会从东窗跃至西窗。
四月眼看秦婈那双明艳大方的眼睛里,多了一层波光,多了一层潋滟。
骄纵任性、端庄贤淑、泫然欲泣、媚色撩人,皆是她。
苏菱放下了手中的戏文,嘴角逸出一丝笑:既已成了秦家女,以后她便是秦婈。
时间倥偬而过,已是半月之后——
第6章 宫规(修完)
秦府,北苑。
楹窗下,姜岚月正低头给秦望做里衣。
一针一线,这么多年她从未假以人手。
须臾,她放下针线,揉了揉眼睛道:“这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大姑娘那头就没有别的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老嬷嬷道:“我老奴本以为大姑娘把荷珠调到外院去,是有心想防着咱,可方才在厨房与荷珠说过几句话,才知是想多了。”
姜岚月道:“这如何说?”
老嬷嬷笑道:“荷珠说大姑娘这两日在屋里一没练字,二没学那宫中礼仪,反倒是把那歌姬当老师,在屋里学起了唱戏,时而哭、时而笑、时而还要冒出两句淫词艳语来,老爷若是知道了,非得气病了不可。”
姜岚月蹙眉道:“淫词?她疯了不成?”
“说不准她跟她那娘一样,还真就疯了。”老嬷嬷抬手给姜岚月揉了揉肩膀:“夫人也不必太担心了,等老爷这回将那歌姬送走,心思自然就会回到二姑娘身上来。”
“但愿如此。”
姜岚月揉了揉心口。
这两日,她的心没由来地跟着发慌,就像要出什么事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给朱泽传个话,只要他能再添最后一把火,朱家的账就能清了。”
秦望出身寒门,在地方当官时,升迁的速度还算快,可到了京城,世家权贵比比皆是,若无人提拔,他这太史令怕是得坐上一辈子。
此番选秀,虽说是奉旨办事,可这望女成凤心思谁能没有?要说秦望没想过以此来搏个前程,姜岚月是不信的。
秦婈纵有万般不是,可嫡出二字是真,那好皮囊也是真。
她需要朱泽再添最后一把火,将秦望放在秦婈身上的厚望烧个干净。
半个时辰后,秦望下值回来,
如往常那般,姜岚月踮脚替秦望摘了乌纱帽,回手又递给他一条帨巾,秦望接过,擦了擦手,低声道:“我托人找来宫中一位司籍,平日便是掌经籍、几案之事,人又在卢尚仪身边当差,讲礼仪规矩定是没得说,待会儿你带蓉儿也去一趟正厅。”
“万万不可。”姜岚月道:“蓉儿不过是庶女,这样的事,她怎么能过去?”
秦望一笑,“你就是规矩太多,我说让你带她去就去,蓉儿这不是也要议亲了吗,多听听规矩,总是没错。”
楹窗外的桂花开的正好,一簇连着一簇,远远望去,好似有人在绿叶从中洒了一把碎金。
半晌,秦婈、秦蓉都来到了正厅。
见人齐了,陈司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秦家的事,她来时多有耳闻。
毕竟,家中没有正经大娘子,而靠姨娘当家的,也是不多见。
陈司籍行至秦婈和秦蓉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姑娘。
在宫里,站是站的规矩,坐是坐的规矩,连看人的目光都是规矩。
陈司籍点了点头。
眼前这二位姑娘,显然都是够格的。
虽说秦家二女容貌皆是上乘,但这气度,却是截然不同。
她从未见过秦家女,但只瞧一眼,便知哪位是嫡出的大姑娘。
鬓如春云,眼若秋波,色如朝霞映雪。
家中有这等好颜色,也难怪秦大人会找她过来。
秦望轻咳一声,对秦婈和秦蓉道:“这位乃是宫中的陈司籍,陈大人,你们二人在礼仪规矩上有任何不明之处,今日都可请教陈司籍。”
“秦大人客气了,老身进内廷不过才两年,这宫廷规矩森严、礼仪繁多,便是我自个儿,也不敢说事事都清楚。”
秦望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陈司籍道:“不过即受人之托,老身自会将所学所知,尽数讲给二位姑娘听,但在这之前,还请秦大人拿两套笔墨纸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