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聿蹙眉道:“不必多礼。”
宿州距京城千里迢迢,按说陛下派他来处理宿州的事,这位地方长官是不该知晓的。
看来这消息还是灵通。
靳廣起身道:“下官虽知殿下身有要务,可今夜已深,衙门也落了锁,下官便自作主张给您备了歇脚的地方。”
这汉话说的倒是极好。
萧聿看了他一眼道:“带路吧。”
虽然这位土司看上去一身正气,面相老实可靠,但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靳廣若真是表里如一,宿州也不会死那么多流官了。
萧聿本来都做好了要与这人周旋一番的准备,可翌日天还没亮,靳廣便侯在旅馆楼下了。
衣着整洁,态度十分谦卑。
靳廣带着两个箱子走进屋,不紧不慢地道:“这箱子里装着的,分别是宿州的开支账册、百姓黄册,以及历任、县丞、主薄们的案卷,下官这愚笨脑子能想到的都在这了。”
县丞、主薄,指的便是死去的流官们。
靳廣这举动,可谓是把脖子伸到了晋王刀下。
萧聿颔首翻阅着案卷,道:“本王听闻,上一位县丞韩越勾结盗匪分赃,他人呢?”
靳廣道:“依咱们大周律法……”
萧聿冷声道:“本王只问你,他人呢。”
靳廣叹口气道:“畏罪自尽了。”
这是又死了一个。
第29章 赌注 阿菱,我要个孩子。
宿州的事,比他们想的更加复杂。
当日下午,曾扈便戴上了知县的乌纱帽,靳廣等人十分配合地放权,丝毫怠慢都没有。
接手衙门后,萧聿与曾扈、范成等人不眠不休两日,将宿州各县的开支账册、以及历任县丞、主薄们的案卷重新审阅了一遍。
曾扈原是户部的宝钞提举司,他管了半辈子的钱,看完这些账册,不由摇头道:“怪不得靳廣肯敢将账册这样交出来,他们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眼下知道实情的人想必都被灭口了,从账面和案卷上看,确实毫无错处。”
范成道:“属下本以为,这就是谋杀朝廷命官的案子,如今看来,确如殿下所料,没那么简单。”
曾扈又道;“连带着官印的账册都如此,想必仵作、差役也都被买通了,这……线索断了,接下来该如何查?”
“靳家能把账册做的如此干净,定有人在帮他。”萧聿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偏头对范成道:“你去召集路边的乞丐,朝他们打听宿州的消息,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只要不重复的,说什么都行,一个消息二十文钱,若是说了有用的,便直接给银子。”
范成眼睛一亮。
靳廣会买通差役,但却不会买通四处流窜的乞丐。
他立马道:“属下明白了。”
萧聿又道:“去之前,先将靳家围住,不必和他们论章程,就说本王让的,”
这便是皇子查案,手上有兵,兜里有钱,必要的时候,甚至连道理都不用讲。
隔日拿到消息后,范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此行本是来处理土地归流之事,哪成想,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大一桩贪污案。
护着靳家的,竟然是苏州府的知府,崔长知。
“怪不得靳廣行事如此猖狂,原来是有四品知府在上面护着。”范成将口供整理成册,呈给萧聿道:“他们的账册如此干净,是因为秦淮河畔的这间赌坊。”
贪赃枉法,历朝历代,一向是屡禁不止。不论朝廷查的多严,这些贪官总能想出新的法子来。
那些利用倒卖字画、古董将钱财收入囊中的方式,已让人叹为观止,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用赌场卖官来敛财的。
萧聿看着手中的册子,神色愈发凝重。
宿州之行的一切,萧聿不仅没避开苏菱,还将来龙去脉告知与她。
他将卖官的册子和口供一并递给她,道:“王妃且看看吧。”
苏菱拿过册子,翻着翻着,眼睛不由瞪大一圈。
卖官卖到明码标价,这也是头一次见。
八品县丞是四百两。
七品知县是一千五百两。
六品主事是三千二百两。
从五品同知是六千两。
五品郎中是九千六百两。
四品知府是一万八千两。
萧聿冷声道:“王妃可知眼下朝廷一年的收入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