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要紧的是这苏淮安。
苏家谋逆已是定案,重新呈供,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温阁老上前一步道:“陛下,四年前苏家谋逆,乃是证据确凿,绝不可因苏氏余孽的几句妖言便否定之,老臣以为,苏淮安回京,定是另有图谋。”
苏淮安淡淡道:“说到图谋,我倒是想问阁老一句,苏家通敌叛国,所图为何?”
柳阁老冷声道:“臣可是听闻齐国皇帝不仅亲封他为成国公,赐丹书铁劵,更是给了他最高礼遇,诏书不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苏淮安倏然一笑道:“苏家百年,四代忠烈,数位叔伯战死沙场,图的便是这些?”
阁老道:“苏家忠烈,却不能说苏景北对朝廷心无怨怼,人心之不同,如同面焉,老夫只信摆在眼前的证据。”
苏淮安对皇帝道:“臣今日呈证有三。十五年前,我父尸骨未寒,齐国帝师澹台易便以江湖秘术取而代之,这易容之术是其一。同年,他恐身份暴露,又杀了我母亲,请仵作做了伪证,这仵作便是其二。后来澹台易借着与楚家交好,借着楚家势力提拔官员,结党营私,此刻刑部关着的太常寺卿、光禄寺卿等人,便是其三。”
“此外,臣还有一事要奏,十年前与齐国交易军械,谋取重利的另有其人。”
提到楚家,内阁大学士楚卢伟出列道:“简直一派胡言,这逆贼之言,陛下万不可信。”
苏淮安道:“带金印的账册,还算胡言吗?”
账册。
楚太后蓦地看向皇帝。
恍然明白太常寺卿、以及光禄寺卿、薛家二郎等人为何会被捕。
萧聿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看向薛襄阳,淡淡道:“薛尚书以为呢?”
薛襄阳嘴角微动。
如今薛二郎都已下狱,薛家生死,不过是皇帝一句话,哪怕明知皇帝这是利用薛家去动楚家,他亦是无路可退。
他上前一步道:“苏淮安方才所言,尚且称得上有据可循,倘若苏家真是受奸人所害,蒙了冤屈,臣以为,理应顺天理彻查之,如此,也好安六万将士在天之灵,彰大周律法严明。”
楚卢伟回头看他。
萧聿沉吟片刻,看着苏淮安道:“即便你所言并非讹言谎语,但你四年前越狱而逃,今又以旁人身份入京科考,亦是悖法乱纪,你先革去刑部侍郎一职,入大理寺狱等候查办吧。”
苏淮安道:“罪臣领旨。”
话音一落,礼部和内阁的几位重臣面色不由一僵。
说是革职查办,可谁不知道,“怀荆”此人,那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而且大理寺狱,那儿简直就是苏淮安的老家……
四周静默,暗暗揣测帝王心思。
“诸卿若无异议……”萧聿倏然起身,用指腹点了点案几,一字一句道:“延熙元年,苏氏谋逆一案,即日重审。”
楚太后怒视着萧聿道:“陛下当真信了这逆贼的话?”
萧聿淡淡起勾起嘴角,笑道:“儿臣信与不信,还得看三司会审结果。”
楚太后低声道:“好、好极了,哀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太后拂袖离去,众人噤若寒蝉。
萧聿咳嗽了几声,道:“诸卿先下去吧,长公主留下。”
众人齐呼:“陛下保重龙体。”
——
众人接连从崇华殿离去。
薛襄阳刚回到刑部临时办案的廨房,立马就变了脸,他“咣”地一声砸上门,回手提起苏淮安的衣襟,将人抵在门上,怒道:“我该叫你苏淮安,还是叫你怀思伯?算计好了的,嗯?”
何为怒发冲冠?
大概就眼前薛襄阳的样子。
乌纱帽下的每一根发丝仿佛都在震颤。
苏淮安轻声道:“薛大人息怒。”
薛襄阳咆哮道:“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她娘的耍老子!啊!”
他不仅想法子帮他升官位,送他宅子,甚至同情他被长公主欺辱,还请他吃饭喝酒,这他娘的,合着长公主连孩子都给他生了。
还儿女双全。
一想到这些,薛襄阳的心肝脾胃可谓是一起颤,忍无可忍,直接挥了一拳。
苏淮安抬手接住,看着薛襄阳道:“今日,我不是薛大人的犯人。”
薛襄阳咬牙道:“苏淮安,这事我跟你没完”
苏淮安看着他,认真道:“薛大人与我势不两立,只会叫旁人看了笑话,认为薛大人被算计了。”
看着苏淮安这张孔雀开屏似的脸,薛襄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些年他追着苏淮安到处跑,结果这人竟跑到自己眼皮底下算计他!
薛襄阳恶狠狠道:“你敢不敢赤手空拳与我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