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是血的孟水芸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围绕着她的几十个女工,艰难道“我真的没有——”
这个从遥远的小小的村落里走出的姑娘凄然地倒下了。
仿佛从没有过的累。
这个年轻的美丽的温婉的女子静静地趴在万千的绣花针上,血浸润了一切。
偌大的厂房里,空气似凝固了一般。
女工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忽然一人道“杨嫂呢?”
众人四处张望,哪里还有杨嫂的身影。
十六岁的小樱眼泪掉了下来。
她用手抹着眼泪,哭道“昨天下工,水芸姐确实不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在我前面走的,我看着她走出了厂门。”
众人惊诧。
九丫愤怒地抓住小樱的胳膊,吼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小樱大声嚎哭道“小樱不敢——”
“你怕什么?”九丫几乎就要将小樱捏散架了。
“没有人喜欢她,我怕,我说了实话,你们也会不喜欢我。”
九丫猛地松开小樱的胳膊,懊恼道“小樱——”
众人无声。
突然,九丫扑了过去,将昏迷过去的孟水芸拉起。
“水芸,你不要有事——”
这个十七岁的,身高一米九的姑娘,猛一用力将昏迷的血迹斑斑的孟水芸背到身上。
在众人的泪水中,九丫背着孟水芸冲了出去。
林纪香,许茹宝跟在胖女人郭姐的身后急匆匆地朝厂房走来。
九丫头也不回的背着孟水芸从众人身边跑过。
林纪香大喊道“快叫司机老赵——”
许茹宝朝远处望去,一个身影藏匿到一丛常青树后。
白狐狸围巾的光泽隐约在树枝间闪烁。
……
孟水芸被送到云水镇唯一的医院,在这个不足两百平米的小医院里,聚集了众多的人。
人人翘首以盼。
当昏迷的孟水芸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时,众人落泪了。
四十多岁的医生将口罩拿了下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故可以让这样一个姑娘身中三百多个绣花针?大大小小的针几乎将她身上的多处神经彻底损伤,有三十多枚绣花针深达体内十厘米处,虽然悉数都取出,一切还要观察。”
众人沉默。
孟水芸被两个护士推进病房。
人们透过窗玻璃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孟水芸,深深自责着。
许茹宝、林纪香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着。
林纪香愤怒道“找没找到杨嫂?”
一人道“还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听人说杨嫂的儿子在赌坊欠了非常大的赌债,但在昨日,杨嫂竟将这大笔的赌债全部一次还上了,并且——并且,杨嫂的家人昨天夜里已经都离开了云水镇。”
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经理,不好了,杨嫂死了,有人发现她死在梨子江,身上绑着一块大石头。”
众人愕然。
许茹宝朝众人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你们都回去上工吧,水芸醒来,我会告诉大家的。我也会尽力救治水芸的,大家都回吧。”
众人纷纷离去,唯独一人抓着病房的门框不肯离去。
那人正是九丫。
九丫泪如雨下,她不断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是我害得水芸姐,我为什么这么混蛋?我为什么做了这么大的错事?我,是我,是我,是我害得水芸姐——”
林纪香看了看眼前这个头脑简单的姑娘,深深叹了一口气。
许茹宝朝站在一旁的胖女人郭姐点了点头。
郭长凤走到九丫身边,劝说道“九丫,你站在这里也没有用啊,你在这里哭泣,只会打扰水芸休息。你放心吧,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无论是许厂长还是林经理,没有人会责罚你的,也不会责罚配量车间的任何一个人。”
九丫转过身来,扑通跪倒在许茹宝面前,哭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是我太鲁莽,我该死,我愿意受罚,我愿意离开林家绣坊,我愿意您公开责罚我。”
许茹宝低头看着这个配量车间最优秀的挑线女工,道“你觉得水芸会愿意看到我责罚你吗?这个时候水芸更希望你们回到车间,好好上工。你不要让她失望。”
九丫哭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许茹宝看着窗外灰茫茫的天色,陷入沉思。
林纪香气愤地坐在长椅上,双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