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法国交易会,还是苏州之行,上海绣娘大赛。
人人都将孟水芸当做了云水镇的奇女子。
孟水芸自然知道这些,因此为了方便,这一日她故意将自己“伪装”了一下,想到“伪装”,孟水芸不禁想起前段时间的上海之行。
关于林慕容的一切,关于所看到的一切,所听到的一切,孟水芸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与许多女子不同,孟水芸最大的特点不是温婉,不是聪慧,更不是手巧,恰恰是人人都能做到,却又最难做到的“闭嘴”。
对于眼见到,耳听到的是非,孟水芸绝不会参与,更不会到处讲究。
常年在村里老先生的私塾外偷听,最先记住的就是那句“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
因此,尽管林慕容没有交代她“保守秘密”,但这个聪慧的姑娘早已明白林慕容从事的是一个非常危险,关系错综复杂的工作。
她完全依照林慕容的吩咐,按部就班的进入那座山中大宅,用茶叶水安抚载沣焦躁的心。
为了让一切看上去更像是一场因为生意场纠纷而导致的绑架,林慕容说要将她彻底捆束起来,独自丢在深山,等待警察来寻。
孟水芸答应了一切。
这个乡下的女子不懂得什么叫三民主义,她也不懂得何为革命需要,她只知道林慕容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男人的兄弟,她得帮他。
这种很朴素的家人间的信赖让她帮助林慕容最终完成了任务。
……
惠风堂茶馆。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头带礼帽的年轻男子缓步来到门前,男子手中握了一把扇子。
一个巨大的墨镜几乎将男子的脸遮挡了大半。
一个小二高兴地吆喝道“哎呦嘿,这位小爷,您是喝茶,还是——”
“找个临窗的雅间。”年轻男子道。
那小二将白毛巾甩到肩头,俯身道“这位小爷,您跟我走——”
缓步走进茶馆,忽听一声醒木的声音。
偌大的茶馆正中是一个半米多高的平台,平台上一个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
围绕平台是十五六张八仙桌,围桌坐着许多喝茶抽烟的闲人。
那说书人大概五十六七的模样,一脸松垮的肉因为太过投入,随着动作而颤抖着。
“说完苏州禁烟画作义卖,咱们再来说说这上海绣娘比赛,哎,您可别小瞧这娘们的比赛,那可是危机四伏啊,话说那第一日,绣娘们要统一选材,这第一关别看简单……”
年轻男子挑起长袍跟随小二上了二楼一间雅间。
坐在临街的位置,耳听得一楼那说书人“惊鬼神,泣天地”的讲述,年轻男子的嘴角流露出笑意。
是了,眼前这位就是咱们的乡下丫头——孟水芸。
孟水芸直觉的很感慨。
自己和夏晴和明明是被日本特务绑架了,却被报纸和说书人渲染成了被绑匪绑架劫持。
想起死去的夏晴和,那个真正的宫廷绣的大家,几分伤感涌上孟水芸的心头。
顺着窗棂朝外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一双双移动的绣花鞋子,一件件绣制了花纹的衣裳,一个个精彩的手包,烟袋,披肩……
许是在绣坊里做久了,任何事物进了孟水芸的眼里总要被分解成若干个部分,每个部分是一件独立的产品,在这产品上有着不同的绣作。
从对面的客栈里走出一个女子,那女子头戴斗笠,帽檐很低。
女子脚上穿的那双绣花鞋吸引了孟水芸的注意。
为何这绣花鞋这样眼熟?
孟水芸忽然想起,是了,奇峰不就有一只这样的绣花鞋吗?
曾经奇峰还拿过来问过自己,这样的绣花鞋上的图案会经常出现在哪里。
奇峰曾恨恨地说“这人绑架了大少爷,我寻不到这人,心不安生。”
女子低头朝前走着,当拐过一个街巷时,女子回头看了一眼。
孟水芸大吃一惊,女子竟是聂云儿。
孟水芸连忙拿起扇子将自己遮挡起来。
聂云儿朝四周看了看,转身走了。
不等孟水芸紧张的心平静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刚才那间客栈里走了出来。
尽管那身影刻意的装扮了一下,但由上至下的望去,孟水芸还是清楚的看出那人正是单凯。
吕家班本就是单凯的父亲资助的戏班,也是多年的朋友。
因此聂云儿和单凯走动也是正常的。
可是,为什么两人都要乔装打扮呢?
自己不也是伪装了一番吗?
就在孟水芸困惑时,店小二高声道“哎呦嘿,这不是咱们罗局长罗大人吗?”
又听得一人道“罗大哥,老弟可等了您多时了。”
一个皮肤黝黑,胡子拉碴,十根手指的指尖微微发黑的男人从另一间雅间里走了出来。
一股大烟混合着汗液的味道飘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