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傍晚,孟水芸带着晋青衣从酒店里走了出来。
她想看看夜上海的繁华,想看看繁华的夜景中的女人。
除了摆放厅堂的艺术品,女人身上是最常见到苏绣的地方。
夕阳将每个里弄镀上一层光晕。
熙熙攘攘的街道,老电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彼此连接的黑色轿车缓缓地“挪动”着。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是纸醉金迷的人们。
租界里手拿警棍的印度警察,依靠着墙壁露出大腿招揽客人的老妓*女,脖子上挂着摆满香烟的木架的孩童,跪倒在地乞讨的老人。
一辆辆黄包车里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怀里一准儿坐着大波浪的女人。女人通常将嘴唇涂抹的血红。一路浪笑。
街道边林立着各式店铺。
一个包子铺吸引了孟水芸的注意。
“南翔小笼包——”
回想起在林家老宅的日子,林桐卓最喜吃南翔小笼包。
林家后厨的一个姓李的师傅是林纪楠专门从上海请到云水的,为的是李师傅做的地道的上海面点,其中尤以南翔小笼包为佳。
林桐卓细心地将小笼包的面皮扯开一个缝隙,将里面的汤汁放到汤勺里。
待那小笼包彻底不烫,林桐卓才用筷子夹起,轻轻放到孟水芸的勺子里。
轻轻咬上一口,鲜得爽口,香得润心。
吃过那肉丸和面皮,林桐卓又将盛装了汤汁的汤勺递送过来。
浅浅喝上一口,却是人间美味。
回想起自己和林桐卓吃南翔小笼包时的情景,孟水芸的眼泪不经意地滑落下来。
晋青衣早已看出孟水芸情绪上的变化。
“经理,我饿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吃上些包子,如何?”
孟水芸点了点头,道“也好。”
二人走进包子铺,寻了张桌子坐下。
形态小巧,皮薄呈半透明状的小笼包递了过来。
举起筷子正要夹取,一双眼睛让孟水芸愣住了。
在包子铺的角落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女人的颧骨很高,眼窝深陷,一双眼睛痴痴呆呆。
身上的衣服因为长久不洗早已油腻不堪。
女人的目光只落在那几屉冒着热气的包子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孟水芸在看着自己。
为何这个邋遢的女人如此熟悉?
晋青衣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正要递送到自己嘴里,突然那个坐在角落里的邋遢女人猛然冲了过来。
在晋青衣震惊的目光中,女人抓住那个滚烫的包子猛然塞进自己的嘴巴。
许是饿了几世,女人突然将裙子掀起,用脏兮兮的手将屉子里的包子悉数倒进裙子里。
用裙子包了包子,女人扭头冲出了包子铺。
女人险些撞到一辆飞奔的黄包车上。
不能那黄包车的车夫叫骂,女人又险些撞到一辆黑色轿车上。
黑色轿车停住,从车上跑下两个男人,两个男人叫嚣着举起巴掌,女人早已飞快地跑进一个里弄。
包子铺的老板娘歉意地说道“那是个可怜的女人,你们莫怪,我再给你们上两屉便是。”
忽然,巨大的心痛袭来。
孟水芸险些跌倒在地上。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夜思,自己的大姑子。
眼泪喷涌而出,顾不得包子铺里人流穿梭,孟水芸丢下晋青衣,推开众人,冲了出去。
滚滚车流,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还有那个疯癫女人的身影?
站在街道中心,举目四望,巨大的心痛。
一辆辆轿车停了下来,一辆辆黄包车从身边飞快经过。
一个印度警察手握警棍走了过来。
不等那印度警察张口,晋青衣冲了过来,猛然扯住孟水芸的胳膊跑到街道边的墙根下。
一张纸条抓在晋青衣的手中。
“这个是包子铺老板娘给的地址。”晋青衣说道。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穿过几个逼仄的里弄,终于看到一个斜斜的偏厦子。
柳条编织的棚顶上覆盖着几块破布和一些杂草。
柳条编织的帘子权当做这“屋子”的门。
轻轻掀起帘子,一个女人惊恐地朝里面缩去。
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孟水芸朝那个浑身发抖的女人一步步走去。
“大姐,是我啊,我是水芸啊——”
女子惊恐地抓起一个破被子将自己包住。
女子猛烈地摇头。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没有,我没有偷人,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偷人——”
突然,女人猛的将被子丢掉,跪倒在孟水芸面前。
惊恐的大眼里满是哀求。
“娘,求您,求您让我见宝儿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