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很普通的工服,一件很普通的内衣,没有任何异常。
许茹宝重重地喘了口粗气。
缓步走出汽车,朝出事地点走去。
工人们和绣娘们自动为许茹宝让出一条道路。
忽然许茹宝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四周望去。
为何不见绣娘曲之桃的家人?
家里死了人,死在工作的绣坊里,既然工人们绣娘们都说这曲之桃是累死的,却为何不见曲家人来说理?来求个公道?
廖琴等人站在出事的厂房外等候着许茹宝。
廖琴的脸色有些发白,做为这次罢工的导火索绣娘曲之桃猝死一事的最直接的责任人恐怕就是这个管理严格的厂长了。
初期生产量加大,工人们和绣娘们都很兴奋,毕竟是计件工钱,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工人们和绣娘们要想拿到更多的钱就要在量上拼。
廖琴的三十一条虽然严厉苛刻,但生产量加大的初期,工人们绣娘们体力上是饱满的,精神上也是良好和兴奋的。但一两个月下来,有人开始支撑不住了。
渐渐有工人和绣娘请假,但廖琴都以抓生产为名严厉驳回了。
想到有钱拿,工人们和绣娘们也就忍了,另外,众人又都知道廖琴有一个最苛刻的雇工管理办法——资方以自由雇佣为名可随时解雇工人。
临时办法的第五条规定:“各部分工人如因本厂工作方面无继续雇佣之必要时得由本厂随时解雇”;第六条规定:“本厂如因工人罢工或怠工情事而致不克照常工作时所有工人除工资照扣外立即解雇不给解雇金。”
对于这个临时办法,众人均是敢怒不敢言。
进入十月,先后有工人和绣娘病倒,但众人均是带病坚持工作。
绣娘曲之桃不是许家绣坊技艺最精湛的,但却是许家绣坊里最能吃苦耐劳的人,也从不拒绝琐碎细小的活计。平时众人看不上的价格低廉的小件物品的绣制,她也乐得接受。
绣娘曲之桃在许家绣坊做了十年,但许茹宝却从没和这个少言的女人说过一句话。
想到这里,许茹宝有些伤感。
对于所有在许家绣坊做事的人,她是真心想从内心里对这些人好,也希望这些人能被自己的诚意所打动,能一直在许家绣坊兢兢业业的做下去。
绣娘曲之桃的尸体被停放在厂房外,身上覆盖了一层白布。
有人将白布轻轻掀起一角,看着这个脸色发灰,眼窝深陷,一脸倦容的女人,许茹宝很是难过。
就在几天前,她还曾看到她兴冲冲的领了工钱冲出了厂门。
“她的家人呢?”许茹宝问道。
廖琴有些错愕。
“人说她有个离家的男人,那男人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留给了她。那男人已经派人去寻,只是至今未有见到那两孩子。”
许茹宝吃惊的看着廖琴。
“没见到?这就是你对我的回答?”
廖琴弯腰道“是的。”
“这就是你的管理方式?”许茹宝有些气愤。
廖琴不再言语。
工人们和绣娘们开始骚动起来。
众人齐齐朝许家绣坊的厂门外看去。
一个九岁的女孩子背着一个三岁的男孩站在厂门处。
两个孩子穿着破旧的衣裳。
女孩瞪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问道“我找我娘,我娘叫曲之桃。”
许茹宝惊喜地快步走到厂门,突然眼泪涌了出来。
一把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许茹宝伤心了。
看到这两个孩子,仿佛看到自己当年背着许茹旗在街头乞讨的情景。
……
“姐,我好饿啊。”许茹旗搂着许茹宝的脖子,气息奄奄地说道。
许茹宝的眼泪掉落下来。
她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点儿东西了。
就在昨天的傍晚,她第一次偷了东西。
为给许茹旗偷一个烤红薯,她被那个卖烤红薯的男人用火钳子戳了一下后背。
虽然没有大碍,但惊骇的她生生觉得心脏就要跳出。
下雨了。
许茹宝将许茹旗背到一处破庙。
不等两人坐下,一群小乞丐走了进来。
为首是一个瘦高的少年,少年大概十六七的模样。
少年露出淫*亵的笑。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我就让你们姐弟住在这里,我自然能养活你。”
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少年说道。
许茹宝背起许茹旗朝破庙外走去。
乞丐少年一声呼啸,众多小乞丐将姐弟两团团围住。
惊骇的许茹旗大哭大叫。
众多的小乞丐将许茹宝按倒在地,几个小乞丐用匕首抵在许茹旗的脖子上。
雨越下越大。
那一天,一辈子刻骨铭心。
第二天,当许茹宝挣扎着坐起身时,许茹旗不见了。
身下是鲜红的血,遍体鳞伤。
一步步爬到破庙的门口,一双大脚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