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大宅。
被汗水浸润透的衣襟紧紧地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头皮。
嘴唇发白的聂云儿吃力地将头扭向一边。
花布小被里包裹的就是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
这个十六岁的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上天赐予的精灵。
她曾无数次想将他扼杀在肚子里,她也曾无数次爱抚地抚摸着肚子,期待着他的出生。
又爱又恨,期待,茫然。
上天不容她继续纠结,带着冬月的凄冷,这个白净的小精灵迫不及待的降临了。
鲜血浸润的被子被几个婆子捧了出去。
是不是每个女人生孩子都要流血?
聂云儿摇了摇头,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亲,对于女人的所有事情她都是一路茫然,懵懂无知的。
花布小被包裹的婴孩粉嫩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两只小手缓慢地舞动着。
眼泪顺着聂云儿的眼角流了出来,白皙的手伸了出去。
“可爱——”
旁边站立的一婆子连忙将那花布小被包裹的婴孩抱给聂云儿。
聂云儿挣扎着坐起身来,将这温暖的小肉团抱在怀里。
小小婴孩张了张嘴巴,小脑袋开始朝聂云儿的怀里钻。
那婆子哭泣道“少奶奶,小少爷许是饿了,他在找奶水吃呢。”
聂云儿羞红了脸,但依然还是将衣襟撩起,当着那婆子的面,准备哺*乳。
一个丫鬟挑起帘子,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大胆,哪个允你奶这孩子的?”
说话之人正是这大宅最强势的主人——许茹宝。
许是言语之声太大,那婴孩立即哇呀一声大哭。
聂云儿骇然地看着气势汹汹的许茹宝,不禁搂紧了那婴孩。
几个女人走了进来。
许茹宝缓步走到床前,仔细看了一眼聂云儿怀中的婴孩。
“给我——”
聂云儿抱着婴孩朝床里蜷缩而去。
许茹宝的语气愈发强硬。
“给我——”
聂云儿,这个曾经任性无比的女子哭泣着哀求道“求您——他好歹是您的孙子,求您不要让他离开我——”
许茹宝阴冷地大笑道“你也知道求我?你也知道这孩子是我的孙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一而再的谋害许家?
戏子就是戏子,一辈子都只是做戏给人看,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许茹宝怎么会让自己的孙子被一个戏子抚养教化?
下贱之人若是懂得爱惜自己的孩子就该知道怎么做。”
聂云儿骇然地看着许茹宝。
“不错,我是一个戏子,我是个下贱之人,可您怎么能忍心让您的孙子一出生就离开自己的娘亲?让他一出生就经历生离?”
许茹宝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聂云儿,道“再若多言,就是死别。”
许茹宝朝身后摆了摆手。
几个女人朝聂云儿一步步走来。
“不,不要,求你们,不要——”聂云儿瞪着一双大眼睛,骇然地抱着孩子蜷缩着。
几双手齐齐伸了过来。
终究是亲生的娘亲,为了避免拉扯伤了婴孩,聂云儿哭泣着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婴孩被一个女人抱起。
一个中上之姿的,穿着粉色袄子,黑色罗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接过婴孩,面无表情地看着聂云儿。
许茹宝嘲弄而又轻蔑无比的看着聂云儿。
“我给我的孙子寻了一位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奶娘,你尽管放心,定然比你一个戏子有学识。”
众人转过身正要离开房间之时,聂云儿突然从床上跳到地上,猛的抓住那粉色袄子的女子的衣襟。
“求你们,不要离开这里——”
许茹宝回身看着这个不甘心的女子,皱眉道“这屋子里满是晦气,难道要他每日里看着你这个晦气的女人吗?”
似想起什么,许茹宝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来人啊,把她拖到那个废弃的柴房里,每日除了送吃喝,其他时间,任何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几个女人立即将聂云儿拖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毒?你就不怕遭报应?你就不怕岳宇会因此更恨你?”聂云儿大声道。
“啪啪”许茹宝狠抽这个小女子两个巴掌。
“拖走,三天之内不许任何人送吃喝。”
……
夜,柴房。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散乱地堆放着一些杂草。
四面漏风的墙壁似有无数凄厉的阴魂在呼啸。
一个娇弱的女子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墙角。
惊骇的大眼睛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张望着。
单薄的衣裳,加之刚刚生过孩子的身体,让她看上去孱弱得很,似乎随时都会被这凄厉的北风夺去性命。
远远传来鞭炮之声。
女子突然兴奋起来。
因为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正朝自己缓缓走来。
“娘,求您,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啪”打火机点燃了。
微弱的火光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对方手中端着一碗水饺。
“吃吧,只要你听话,我可以满足你许多愿望。”
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的聂云儿猛的抓过那碗水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眼角的余光中是钻石闪耀的光芒,隐约中,似有一条鳄鱼在匍匐着。
……
锦云绣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