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弄。
清冷的月色中,孟水芸被从汽车里拖了出来。
几个男人拖着孟水芸行走在脏水横流的里弄里。
不知有多久,这个手有残疾的女子被狠狠丢在地上。
孟水芸挣扎着抬起头来,眼前是十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人,每个人都是如此冷漠,犹如死尸般冷漠。
一个身穿灰布长袍的男人缓步朝孟水芸走来。
男人蹲下身子,用细长的柔白的手指轻轻挑起孟水芸的下巴。
借着蒙胧的月光,孟水芸看向这个男人。
男人的面庞上还残留着一丝胭脂红。
看男人的眉眼,孟水芸忽然想起荣记大舞台里那个唱武生的男子。
是了,这人就是露兰春的大师兄赵匀亭。
一切明了。
就在今夜,黄金荣亲自走上前来买花,这个小女子就已感觉到戏台上露兰春露出了敌意。
自己早已决定再不到荣记大舞台卖烟卖花。
熟料灾难来得如此快。
“啪——”一记巴掌狠狠抽在孟水芸的脸上。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此吗?”赵匀亭问道。
见孟水芸不言语,赵匀亭狠狠抓住孟水芸的头发,猛然一拽。
头皮似撕裂般的疼痛。
眼泪几乎要涌出。
孟水芸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自己本无错,为何要承受这一切?又为何要向眼前这个凶狠的男人讨饶?
赵匀亭伸手轻轻撩拨着孟水芸的头发,道“你碍眼了——”
“啪——”
一把折叠的匕首伸展开来。
月光下,匕首发出骇人的寒光。
“我若割花你这张漂亮的脸,你就再不能出入戏院——”赵匀亭发出让人恐怖的笑声。
匕首冰冷的刀锋轻轻地贴着孟水芸的脸庞游走着。
细长柔白的手指朝孟水芸的衣襟里伸去。
孟水芸愤恨地看向这个唱武生的男子。
赵匀亭手一哆嗦。
眼前这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女子已然看出自己内心的小算盘。
自己借着为师妹露兰春出头之机趁机想霸占这个让众人喜欢的小女子。
赵匀亭羞愤地猛然扯住孟水芸的衣襟用力一拽。
白色的内衣露了出来,隐约可见内里那红色的小肚兜。
赵匀亭的双手开始颤抖。
这样的好事怎么可以让跟随自己的众人看到?
赵匀亭看向四周,刚想喝令众人退下,却看着一个女子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那些跟随自己的男子早已倒在地上,每人皆被捂住了嘴巴,双手被捆束。
这一切发生的是这样突然,悄无声息。
赵匀亭骇然地站了起来。
一记烟袋锅狠狠砸在赵匀亭的脸颊上。
“黄姑——”赵匀亭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黄书芬无比蔑视地看着这个在上海小有名气的武生。
戴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戒指的手狠狠掐在赵匀亭的脖子上。
“我的人,你也敢动?”黄书芬冷冷道。
赵匀亭浑身打颤地说道“黄姑,我不知道这丫头是你的人。您,您看在黄大老板的面子上饶了我吧。咋说咱们也是拐着弯的亲戚。”
“呸——”一口痰狠狠吐在赵匀亭的鼻子上。
“哪一个跟你是亲戚?”
赵匀亭诺诺道“我那小师妹就要嫁给黄金荣黄大老板,您和黄老板好歹是亲戚——”
这一声“亲戚”让黄书芬彻底暴怒。
指甲狠狠陷入赵匀亭的肉中。
“你可以死了——”黄书芬将手收了回来。
几个穿着白色褂子的男人涌了过来,不等赵匀亭反抗,几人几个动作便将这个上海滩第一武生按倒在地上。
一人拾起那把折叠匕首。
一记寒光,一只耳朵被切掉。
被堵住嘴巴的赵匀亭几乎昏死过去,不等他发出叫喊,又一记寒光,又一只耳朵被切掉。
鲜血流淌在地上。
黄书芬蹲下身子,用长长的烟袋锅挑起赵匀亭的下巴,道“千万不要在我面前说我是黄金荣的亲戚,这样你会死得很惨。”
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赵匀亭连连点头。
“滚,再不要让我在上海滩看见你——”黄书芬呵斥道。
赵匀亭捂住鲜血横流的耳朵疯狂地跑了。
黄书芬回头环视那十个跟随赵匀亭而来的黑衣人。
“你们如果还想活在这世上,就从上海滩消失——”
十个黑衣人连连点头。
被捆束着双手,嘴巴里堵着破布的黑衣人疾速地跑了。
早已被赵匀亭的鲜血惊吓住的孟水芸骇然地看着黄书芬。
这个嘴唇上长了一个黑痣的女人蹲下身子,轻轻解开捆束孟水芸的绳子,用力搀扶起这个被吓傻的女子。
“把这东西拾了给狗吃——”黄书芬用高跟鞋的鞋跟拨动了一下地上那两只还温热的人耳。
一个身穿白褂子的男人走了过来,仔细地将那两只人耳用一张草纸包裹起来。
“你害怕了?”黄书芬问道。
孟水芸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黄书芬拿起丝巾轻轻擦去孟水芸脸上的污秽和泪水,道“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拉起孟水芸的手,这个骂功了得的女子朝周围大声呵斥道“还不快把车开过来?都是一群小八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