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到你的戏份了。”
顾洵刚刚走出化妆间,就听到了丰臣秀的招呼声。
彼时,他正在整理着自己衬衫,试图让它看起来更破旧脏乱一点。
未果,只能再刻意撕破了边角,让它尽量显得更老旧,更符合多年未换过,并且遭到多次缝补的模样。
“好的。”他匆匆的应了一声,走到自己的站位。
今天要拍的是重头戏,也就是整部影片的小高/潮之一,心理医生和刘勇的第二次对峙。
刘勇这时正在家中收拾行李,准备下午登上飞机,前往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突然,心理医生从前门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刘勇,你不要再演了,赶紧和我去自首吧。这时候自首的话,我们还可以为你争取是正当防卫,被长期家暴而导致的报复,——可以减刑的。”
刘勇愣了愣,没有回答,依旧在专心的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对医生的话置若罔闻,一心沉浸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中。
我要买一座和这里差不多的房子,再在附近办一家农场,养几只鸡和小猪,等到来年的时候,我就可以靠它们赚一大笔钱,再换一座大房子。
我会过得很好,会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和一对健全的儿女,没有赡养老人的负担,也没有兄弟姐妹回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心理医生忍不住恼怒地皱起眉,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我已经知道你没有人格分裂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父亲的入室盗窃,错手杀/人案,你的兄弟的意外死亡,都是你意外伪造的。你就不要再抵抗了,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证据了。”
刘勇缓缓的挣开了他的手,瘦骨嶙峋的手上满是伤疤和冻疮,医生看到这双手,难免一怔。
刘勇又冷淡的开口了:“医生,我知道你们破案很着急,我也对我父亲的死亡原因很好奇,但是,我真的没必要对他下手。我去查过了,等孩子年满十八岁了,父母就没有监护权了。”
医生想起来了,根据他们的调查,刘勇他的父亲遇害的下一周就满十八岁了,具有自主能力了,重点是他可以离开父母,父母不再具有监护权了。
刘勇又说到:“我很快就要自由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杀了他?”
医生面对这个问题,难免语塞,又不由扪心自问道:是的,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自己的父亲,难不成是在还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时候犯罪,自首,那也太说不通了。
根据他们这几天的观察,以及对周边的
领居的寻访调查,在他们口中的刘勇是一个怯弱的人,根本做不出杀人的事情:“那个孩子啊,也是苦命的,摊上这么一个父亲,简直倒了大霉喽,我看啊,他的母亲当年的失踪,肯定也是因为忍受不了他的父亲。我看啊,那娃子肯定也知道这回事。现在他父亲死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而且,根据刘勇店长的证词表明,在他父亲遇害的那个时间段,刘勇是一直待在他的店里的。
刘勇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充分,而且种种的细节,包括他本身的性格表明,他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
据他的分析报告也显示出刘勇没有人格分裂,而且是一个意识清醒的人。
智力正常,甚至可能超出正常人的范围。
他没有上过几年学,磕磕巴巴地念完了小学,就被父亲强制退学,留在家伺候自己了。但他又谈吐文雅,虽然不怎么喜欢和外人说话,但很有礼貌。
心理医生突然犹豫了。
他是警局特聘的医生,自诩为专业,从业七八年来,见过不少,甚至悲惨程度超过这样的悲剧,但是始终做不到置身事外。
越深入了解受害人的身世,越忍不住心生怜惜,越悲痛欲绝,甚至开始同情一些迫不得已的凶手。
这是人类的悲悯心在作祟,他清楚得很,这些也是人生在世,难免避免的悲剧。
可是,他就是想尽力伸出手,去救救这些人。
他今天本是不该来的,毕竟,警局似乎已经找到了给刘勇弑/父足以定罪的线索,准备今晚正式逮捕他。
但他总还是想试试,刘勇他不该因为这样的理由死的。
他咨询过几位前辈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可以申请自首的,那可能还会留有一线生机。
无期徒刑是肯定的,但是罪不至死,只是刘勇现在的态度着实令人发愁。
刘勇将行李整理好,装到袋子中,堆到了墙角。
他本身没有几件衣服,也没有自己的日用品,就连出去的车票也是邻居家的阿姨怜悯他,给他买的单程车票。
随身带的钱是他这几年的工资,都是靠老板为自己存的。
他的父亲不在乎他的钱都去哪里了,只在乎自己还有没有酒喝,能不能在家里好好睡大觉。
所幸,店长是一个好人,将他这么多年的工资都好好存下了,每月数清楚钱给他的父亲买酒。
这么满打满算下来,竟也够租一件出租屋,置办一件应付他人用的正装。
刘勇前几天已经去店长手中拿来了自己的钱,好好的装在了自己的裤兜中,就等着车票上的日期了。
心理医生拽住了他的衣服,大喊道:“刘勇,你不要再装了,该面对现实了。你走不了了!”
刘勇讶异地歪了歪头,动作迟缓:“为什么?我又没杀人,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我走不了了?”
他目光澄澈,似乎真的十分无辜。
医生看着他这张纯良的脸,差点就将一切和盘托出。
刘勇见他没有遂自己所想那般,微微垂眸,说道:“若是医生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先走吧。我们今天这一见,怕是最后一面了。”
医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楞楞的点头,将自己想要抱抱他的想法掩埋到心中。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