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句话,顾洵神色一变,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慕林注意到他的异样,目不斜视,却悄悄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顾洵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点笑意,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赵嘉衡没有在意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而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其实孤儿院着火的那一天,我也在现场。”
慕林皱起眉,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打开了录音笔。
赵嘉衡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也没有阻拦,也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我那天正好随着父母拜访住在附近的亲戚······”
赵嘉衡是他们西城区中唯一一位顺利考上大学,并且得到保研和进入国企的机会的大学生。
父母为了庆祝他的顺利保研,以及在若干亲戚面前夸耀自己的孩子,特意将他带回了位于西城区的老宅,而且,为此大摆宴席。
赵嘉衡当时还有着文人的傲气,对小家子气的父母这一行为又看不上眼,又满足于他人的夸奖。
但是,他很快就厌烦了和那些只懂得询问自己毕业以后,要找什么样辉煌的工作,以及认为他考上研究生了,就是教授眼前的红人,想要找他攀关系,让自己“不成器”的孩子能够和他一样,得到他的青睐。
赵嘉衡一面是厌恶这样市侩的人,一面是因为自己和教授关系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而感到心虚。——
事实上,赵嘉衡至今也没有摸清过自己的导师真正的性格。
自己在考研之前,一直听别人称赞自己的老师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若不是曾经经历过的那场失败的实验,他根本就不会安心的拘泥在燕京大学中,做一名藉藉无名的教授。
他是从国家科学院退休下来的院长,原来还拥有着大好前途,他本人却不愿意再继续研究下去了。
他人一面啧啧赞叹于他曾经创造的辉煌,一面又惧怕着教授毫无生气的性子。
老教授中年时,自己方才十多岁,刚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女儿失踪了,而心爱的妻子也在几年之后,死在了愧疚和痛苦中。
老教授连续遭遇几次重大的打击,身子很快就垮了。
再加上当年的实验失败这件事被人再次揭发出来,正好心灰意冷的老教授毫不犹豫地递交了辞呈,来到了燕京大学。
而且,担任的职位也不是他一直专攻于他的生物学,而是市场经济学,似乎是为了逃避自己之前的遭遇。
所幸,老教授在这一方面也是天才,即使是照本宣科的授课,也能讲出新意。
校方又因为想要借他的名号吸引学生,也就没有干涉过他的教学。
自己考上了他的经济学研究生,不少人既是嫉妒,又是幸灾乐祸。
而自己却发现虽然教授名义上是自己的老师,其实很少露面,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他的助教指导自己的。——
赵嘉衡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打发了几位亲戚,逃似的离开了酒宴。
他家附近就是圣心孤儿院,赵嘉衡小时候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这家孤儿院。
但是,他从来不敢往里面瞥一眼。
现在想来,大概这就是因为小孩子的直觉吧。
知道一旦沾惹上有关它的事情,就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原本只是想要出来清净一会,会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孤儿院。
往日破败的孤儿院却被熊熊大火笼罩了,火舌舔舐着孤儿院房顶竖立着的一个银白色的十字架。
十字架不堪重负的发出了一声悲鸣,缓慢的从房顶倒下。
赵嘉衡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正准备报警,就望见孤儿院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着浅灰色风衣,戴着一顶贝雷帽,巨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
他双手插兜,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孤儿院逐渐化成灰烬。
期间,孤儿院不断传出痛苦的呻|吟,以及逐渐微弱的求助声。
里面还有人,赵嘉衡的良知似乎一瞬间就被这个念头唤醒了,当机立断的准备拨出电话,却突然被一个人捂住了嘴,手机也被夺走了。
擒住他的男人的力气很大,赵嘉衡几乎无法动弹,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旁边,似乎只要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掰断脆弱的骨头。
男人在他耳边低声喝道:“想活命就闭嘴。”
赵嘉衡到底还是涉世未深,自己最为脆弱的部位暴露在他人面前,难免害怕的呜咽了一声,点头答应了。
先前那个男人注意到他们,转过头,柔柔的笑了。
赵嘉衡这才看清了他的正脸,男人长相俊秀,望着火焰的目光十分柔和,就像是看着自己阔别已久的爱人一般。
赵嘉衡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男人当时的目光,以及接下来说的话,无一不是在验证自己的这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