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一番斥责使得殿中瞬间噤声,阶下众人统统伏跪在席间。
明枝悄悄用余光看着跪在皇帝面前的裴渊,原本笔挺的后背跪在地上,竟显得分外脆弱。
平日裴渊卯时出,戌时才会回来,到了夜间还要挑灯写这劳什子贺礼,与大皇子吩咐下人制作的玩意儿相比,裴渊的这份当真是独一份的心意了。
想到这里心中不仅担忧着裴渊的身子,难免对皇帝产生了几分埋怨,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偏心的父亲。
皇帝在每年的千秋节上都会来这么一出,裴渊虽然早已对自己的父亲不做期待,但长袖下的手指却是把袖口都攥碎了。
见裴渊跪在地上后,大皇子心中却是暗自欣喜,装作一副兄友弟恭地样子说道:“父皇,老三今日还带了他的侍妾来此赴宴。”
听到大皇子把她的身份爆了出来,跪在地上的明枝便开始发抖。
她不敢抬头张望,忽然一道清脆玉碎的声音传到了明枝的耳边。
只听到了皇帝愤怒地斥责道:“你这逆子,是不是过两日便要朕的皇位了!”
因着平日裴渊总是默不作声,却在他去长春宫那日揭露了郭相和大皇子处置林州赈灾粮不利的事情。
此事一直在皇帝的心中宛如毒刺一般。
莫不成他也觊觎皇位已久?
听到皇帝的斥责,明枝心中宛若揣了只白兔一般砰砰直跳,豆大的汗滴顺着额角时不时在往下流。
害怕的泪珠也在眼中噙着。
众人都以为,这位儒雅随和甚至有些弱懦的三殿下会在天子震怒之下,跪地求饶而后把这位侍妾除以极刑。
就连明枝也这般认为,她觉得自己可能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而定北侯嫡女苏冉的心中却是分外欣喜,这个侍妾今日在劫难逃。
此时的宸华宫万赖俱寂,就连宫人以及侍人都停下了脚步,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忽然一道掷地有声的话语传到了众人的耳中:“还望父皇赎罪,有此女之地,便是吾心之安处。”
此话却使明枝瞳孔一缩,她猛得抬头看向了跪在阶下的裴渊。
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却被此番话扰乱了心房中的一池春水。
就在言官们已然想好了明日弹劾三皇子的奏折时,只听皇帝淡淡地说道:“下次莫要再带来了,给朕滚下去。”
众人一片惊愕,唯有裴渊不紧不慢地行礼退了回去。
裴渊自是知道皇帝一向疑心重,已经步入中年的他,最怕的事情便是有几个身强体壮皇子。
一个能窥探朝廷辛秘的皇子,远没有一个沉迷于女人怀中的皇子,让人用得踏实。
明枝看着裴渊安然无恙地走了回来,心中便踏实了几分。
但她还未说话,便听着坐在阶上的郭贵妃说道:“也不知三殿下的可人儿侍奉得是否妥当,快出来给本宫看看。”
明枝瞬间变得手足无措,此刻的她仿若被御膳房中的烤鸭一般,被置于烈火之上。
“妾参见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明枝本以为行礼结束便会让她回到席位,却听郭贵妃不依不饶道:“快抬起头给皇上看看。”
明枝眼眸低垂,微微抬起了头。
这是大皇子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明枝的容貌,心中却无比懊恼,这般清秀的佳人竟然便宜给老三那个废物。
因着皇后与裴渊合作之后,自是愿意帮他这一回:“妹妹可别吓坏了这个丫头,我们三殿下可是不依。”
郭贵妃自是听出了皇后口中的解围之意,但她好不容易寻了茬,今日必要让裴渊知道她的厉害。
她淡淡地说道:“今日本宫带来的侍女笨手笨脚,正好你来。”
明枝先是一楞,心中的小兔便又开始横冲直撞,她只得提着裙子行至了郭贵妃的身侧。
在这宫宴上的伺候,莫不就是帮主子夹菜,倒酒,递茶盏罢了。
这些宴会的礼仪,明枝在舒太妃身侧学了许多,做起事情来自是稳妥。
郭贵妃却毫不安章法出牌:“喏,给本宫拆个蟹肉,此等美味便是要你这般小姑娘细嫩的手来拆,若是用了工具便损了这天下独一味的美食。”
明枝的手中便放置了晶莹的玉盘和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螃蟹。
这等新鲜物,她自是没见过,不论是在云翠宫,宫女所还是长华宫都无福享用,莫说不用工具,便是用了工具她也不会。
此时孤立无援的明枝强撑着精神,仔细的研究着其中的关窍,奈何锋利的锐刺在不经意之间,划伤了她的手掌。
鲜红的血液混合在被剥下的蟹肉中,却是分外的显眼。
忽然一道重重的巴掌甩在了明枝的脸颊上。
就那一瞬,她的脸颊仿若被火炙烤一般。
“贵妃娘娘恕罪。”
被打蒙的明枝只得机械地跪在地上求饶道。
文舒见此状况,不忍地在裴渊的耳边说道:“殿下,您看。”
裴渊只是冷漠地看着明枝受辱,淡漠地说道:“无碍,若是管了,那老头子定会寻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