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桃桃找到虞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点明白今天是什么场合了,人多的时候还好,等跟着沈南的司机找到了里面,见到了虞夏,立刻嘴就撅了起来。
虞夏只当看不见,跟帮忙搬衣箱的司机道了谢,就开始勒头上妆。
魏桃桃戏曲世家,习惯是好的,戏比天大,凡事不耽误唱戏,又听虞夏的话,于是也跟着上妆,但神色仍然是委委屈屈的。
虞夏和她,都是千里万里挑一适合唱戏的漂亮,虞夏是因为选出来的,荀娟在被魏老太太的亲女儿逼得出走之前,一直是魏派的顶梁柱,千挑万选一个徒弟就是虞夏。魏桃桃则是继承了她妈的美貌,大眼睛,粉桃般的一张心形脸,因为肌肉走向都好,所以表情灵动,天生唱花旦的料。虞夏的扮相都好说,最难得是气质独特,他扮上后天然有种古人的贵气,让人想起明月,花枝,诗词中的远山,和一江宛转温柔的春水。
所以他的莺莺小姐是一绝,但云梦剧团的虞老板,生平不给人作配,只偶尔陪魏桃桃玩一玩。
等到虞夏开始贴片子了,魏桃桃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有这种人,放着真神在这不知道请,要听我唱啊?”她嘴甜得很,奉承的话向来是张口就来,先抬了一句虞夏才开始抱怨:“堂会不像堂会,连个戏台都没有,像什么话嘛……”
“你又知道没有戏台了?”虞夏正描妆,并不理她。
“我进来的时候绕过去看了呀。”她机灵得很:“我还打听了呢,说是老太太生日,就在客厅里唱,这成了啥了。”
“你都知道了,妆就淡点,别涂得跟演出一样。”
魏桃桃知道虞夏的妆向来淡,他也是仗着天生长得好,而且胆大,京剧这圈子,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规矩重得很,有些“德高望重”的老萝卜头知道了,心里就不痛快了。
“知道了。”魏桃桃对着镜子噘嘴,又不敢太抱怨,哼哼唧唧的:“请了我虞师兄来,就听红娘,真不懂戏,怪不得连戏台子都不搭呢……”
虞夏皱眉看了她一眼。
“今天牢骚怎么这么多?”他有意锻炼她,所以也不宽慰她,只道:“你只管唱自己的,把心思用到戏上就行了,片子也不会贴,贴这么大弯干什么,你是□□娘还是杨贵妃呢?”
魏桃桃顿时更委屈了:“学校都是这样贴啊,一弯一柳,老师说老规矩一直是这样……”
“老规矩?”虞夏冷笑了一声:“什么老规矩?江先生民国□□娘还是齐刘海呢,到现在才多少年,李海玲没脑子,你也跟着学?”
魏桃桃不敢说话了,好在虞夏虽然训她,其实也常年给她善后,这次也自己亲手给她贴了片子,戴了假髻,他们剧团的红娘不像“老规矩”满头珠翠,减了些耀眼的首饰,衣服也娇俏些,扮上了魏桃桃对着镜子一看,十分惊喜。
“好像是好看些诶,这是你们新改的吗?”
虞夏“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这下好了,又要挨人骂了。”魏桃桃笑嘻嘻地说。
“别贫了,上场吧。”虞夏毫不在意地道:“对了,今天没有乐师,就一把琴,你唱好点,我看看你这半年有什么长进。”
魏桃桃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立刻嚎了起来。
边霆跟沈南走回来,说是听戏,其实沈南知道,他对这些“古”的东西毫无兴趣。
其实连边霆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是在于家这一天待得很不耐烦,所以潜意识里想找点事玩玩,刚好手边有个虞夏,就掳过来玩了。
他回来本来是想看虞老板怎么唱戏的,没想到唱个戏光化妆就这么久,他都打完一袋球了,回来才刚好撞上虞夏准备上场。
虞夏和魏桃桃上妆的房间到于老太太听戏的客厅有段短短走廊,边霆过来时虞夏正领着魏桃桃往外走,都是全副武装要上场的样子。边霆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只见两个人都穿着戏服,显眼得很,旁边那个女孩子化着戏曲浓妆,一身红,正笑嘻嘻说着话,旁边的人高挑纤细,穿着一身粉的戏服,跟古装剧里的小姐一样,还梳着高髻,仔细一看,不是虞夏又是谁。
边霆顿时就笑了起来。
在他这种纯粹的外行人看来,戏曲的服饰妆容都夸张浓烈,两个这样装束的人在现代建筑中更有种违和感,更何况其中一个是扮作莺莺小姐的虞夏。
虞夏的眼神顿时就一冷。
魏桃桃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认出沈南是带她上来的人,沈南旁边站的是个英俊耀眼的青年,身板修长,看得出贵气又傲慢,但为什么盯着自家师兄笑呢?
“虞老板,”边霆故意认真打量他,从上看到下,才笑着和他打招呼。
虞夏眼神冷得像冰。
“老规矩,扮上了就不兴叫本名了,马上上场了,你还是进去等着听戏吧。”他最后两个字简直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边总。”
沈南都替虞夏捏一把汗,好在边霆并不觉得冒犯,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