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递出去的,是他昨晚熬夜画出的“压水井”的图纸,家里人多,用水量也大,每次提满齐腰高的大缸,杨靖都累得碗都握不住,他昨晚上都睡下了,突然想起来这事儿,抹黑点着蜡烛奋战了半个时辰。
铁匠作坊看起来不大,但规整,老板见着杨靖拿出的图纸也不惊讶,想来来图定制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舀了瓢水将手洗干净,虎背熊腰的老板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了擦手,才接过杨靖的图纸认真看了起来。
杨靖忍不住称赞:“老板是个讲究人。”
“哈哈哈!”老板的声音和他的身材很是般配,雄浑中带着嘶哑,大概是整日面对烧红的炭火,被熏的吧,“这位客人说笑了,我就一个卖力气的粗人,但我心里头还是有数的,这图纸咱们拿着看,但要是做不出来,那也不能给人弄脏咯,万一客人还需拿着它去找下家呢!是吧?!”
“老板这是粗中有细!”杨靖既然说了好话,那也不吝啬于再多说些,“我就是瞧着您这儿规整,我就想着您肯定是个细心的,那做东西肯定也细心,所以我径直就到您这儿来了。”
“哎呦!你这夸得我……”老板有些不好意思,想伸手挠头,又注意到脑袋上都是汗水和炭灰,只好哈哈笑一声,然后将注意力转回图纸上:“小伙子,你这东西全用铁做吗?”
杨靖点头:“对,全部都用铁做。”
“这一把手,一个直筒子,用来干嘛?看着也不像是臼桶”说着,老板眉头皱了起来。
“这确实不是臼桶,”杨靖回答道:“这是用来汲水的。”
“汲水?”老板来了精神,“怎么汲?从哪儿汲?”
“对,从井里边汲水。”杨靖便开始对着图纸比划:“您看,这是压杆,这是出水口,这个直筒,就是,就是个管道,这些比较容易。
比较重要的是这儿,这是上面的活塞,下边还有一个阀门,活塞和阀门都是只能向上开,向下得卡住,这两个做得得比较精细,最好是和这管道吧,严丝合缝但又留有一点点活动的空间。”
杨靖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于是换了种方式,继续比划着图纸:“您看,这管道下边是直接接到水里,然后吧,我们就在上面不断压压杆,水就顺着管道,由下到上,先到阀门这儿,因为阀门只能从下往上开,水就上来到阀门和活塞中间这截管道里边了,然后继续压压杆,水通过活塞这儿跟通过阀门那儿一个样,然后就可以通过出水口流出来了。”
杨靖讲得口干舌燥,老板如听天方夜谭。
“为啥?”老板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为啥只要压压杆,水就会顺着管道上来呢?你说那什么只能从下往上开的那什么门,我懂,还有和管道严丝合缝但能上下活动的门,我也大概能懂,都是为了水不流回去。可我不懂为什么只要压压杆水就会自觉往上走。”
杨靖不知该如何跟老板解释大气压强这玩意儿,杯口盖张纸,倒扣过来纸不破水不流的小实验倒是好做,可这样老板就真能够接受“大气压强”这个词儿,而不是把他当做什么装神弄鬼的半仙儿?
“就,这是我从古籍上看来的,上边信誓旦旦说这样可以把水弄上来,我也不差钱,所以就想看看那书上是不是胡说八道的!”犹豫片刻,杨靖还是选择了胡诌。
老板一脸不赞同,“这全铁打造的话,起码得五两银子。书上要是打胡乱说的,那小伙子你可就亏大发了。”
杨靖想了想,这价格有些超了一点点预算,但他现在还有四十八两,再加一些铜板,买得起。
“没事儿,我就试试。”没给老板再劝说的机会,杨靖又道:“老板,您这儿能做出来吗?”
“成,既然小伙子你铁了心要做,我就接下这笔单子了。”老板见改变不了杨靖的想法,便也不再强求,本就只是买卖关系,他也管不了人家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多说了一句:“这东西我一定认认真真给你做,收到之后,有些什么问题,你就拿过来,我给你改!”
“好嘞,谢谢啦!”
杨靖跟老板敲定十天后来拿成品,然后便牵着小四去租了一辆牛车。
小四趴在牛车上,好奇地看着前边的老汉驱赶着老黄牛,问道:“三叔,咱们去县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坐牛车呢?”
“因为杨家村没有牛。”杨靖叹气,这个时代的农民真的是太苦了,他们不是不勤奋,不是不努力,但落后的生产力,持续十多年的战乱,时不时出现的天灾,很轻易地就能毁了他们所有的努力。
“哦,”小四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到了牛身上,“三叔,我可以坐到它背上吗?”
“不可以!”杨靖冷酷无情道:“你又不是牧童,你坐到牛身上干嘛?”
“三叔~~~”小四使出撒娇大法:“三叔~三叔~三叔~让我坐一会儿嘛!!”
“不行,人家还拉着板车,我们也坐它身上,它在工作,你别去打扰人家。”杨靖试图跟小四讲道理。
“就一小会儿,三叔~~”小四拿头去拱杨靖。
杨靖将小四镇压在板车上,任凭他像个被按住龟壳,四肢不停扒拉的乌龟一样,在板车上疯狂挣扎。
牛仔现在可是很宝贵的财产,看这牛的样子,赶车老汉照顾得,可能比照顾孩子还精细。
“你消停点儿。”为了压制小四,杨靖愣是在冷风中折腾出一身汗,怕小四也是这样,等会儿着凉,松口道:“再等几天,牛羊市开了,我专门去买一头,到时候你就给我到后边山上去放牛!”
“放牛?”小四疑惑,“放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