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话不说,往旁边挪了一步,背对着教室外门边的墙站立。
一到夏日,锦城宛如火炉,今日最高温将突破四十,男生颊边汗珠滚落,顺着脖颈流进他的t恤衫里。
虽然第一天上学就迟到、还悠哉悠哉晃来教室的行为很嚣张,但好歹对惩罚措施还算配合,没有挑战老师的威严。
徐忠亮很欣慰,捡起被打断的话题:“今年锦城第一数学科学双满分,总分达到了590分,距离满分只有30分之差,直接和榜眼拉开了12分的差距——要不是有点偏科,差距会更大,今年理科的难度是近十年之最,这个成绩可以说非常惊人了。倪名决同学是哪一位?来,站起来大家认识一下,大家要多多向他学习。”
没有人起身。
徐忠亮环顾四周,重复一遍:“倪名决同学是哪一位?”
教室里依然没有人站起来。
徐忠亮以为哪里出了错,低头检查学生名单。
此时,一声疏淡的“到”在教室门口响开,其效果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
徐忠亮感到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中央似乎冒汗了。
真是造了孽了。
状元怎么没点状元的样子?
这真的不是谁家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走了后门来嘉蓝借读吗?
师生俩对视数秒。
氛围逐渐凝重……
倪名决率先收回视线转过头,继续他的罚站。
徐忠亮勉强接受了门口的小子就是状元郎而自己还罚了他的站的事实,众目睽睽下,身为教师当然不能收回成命出尔反尔,但是转念一想,俗话说得好,杀鸡给猴看,这简直是杀猴给鸡看,效果一定更好。徐忠亮内心平复下来,义正言辞地强行挽尊:“安静,都安静!大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要学习倪名决同学的学习成绩,但千万不能学他上课迟到。”
倪名决将背靠到身后墙上。
教室内,班主任按照学号依次点名,陌生的名字、声色各异的喊“到”声和外头的蝉鸣交织在一起,在炎炎夏日奏响一曲全新的篇章。
他兴致寥寥,眺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朦胧山脉,任由那些声音走马观花地经过他的耳朵。
接下来的两名学生,徐忠亮只叫了声名字认了一遍长相,到第四的时候,又有了着重的介绍。倪名决半开着小差,在蝉鸣中,断断续续地接收教室里传来的动静:“大家一定非常好奇,今年明明只有一位第一名,哪来的双状元?......同学的总分是572,各科成绩非常均匀,但是体育只拿了12分,如果ta的体育也像倪名决同学一样是满分的话,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双黄蛋。”
锦城的中考包含了三十分的体育分,实心球、跳远和长跑各十分,中考战场上容不下半分一分的差距,所有人都铆足了劲,近半数的学生都能拿到满分,即便是非常瘦弱的女生也会在考场上展现惊人的爆发力,拿个二十六七分不在话下。
12分,就是换个小孩都能拿。
倪名决扭头朝教室里望去。
并非因为他对这位差点和他成为双黄蛋、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同班同学感兴趣,而是他突然捕捉到了后背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
这道目光炽热非常,强烈到根本无法忽视。
顺着这道目光,他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源头所在。
那个抢他车、一口咬定和他不顺路、害他迟到并害得他在这么热的天罚站、看起来还是个小学生的丫头片子,正在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透过窗户趾高气昂、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而且,她还是教室内除了班主任之外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就是所谓双黄蛋的另一个蛋黄。
倪名决的心里路程经历了从愣怔到怀疑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到啼笑皆非的漫长变数。
这一瞬间,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她熟悉了。
丫头片子不但不讲道理,还记仇。
倪名决不想给她继续洋洋得意看他热闹的机会,只此一眼,他又重新扭回了头眺望远方。
他能感觉到,那家伙存在感强烈的视线依然不停围着他打转。
点完名,徐忠亮开始强调嘉蓝的校纪校规:
“咱们学校严禁烫发染发化妆……”不用多说,这是针对粉发女生的。
“男生禁止养超过耳朵的头发……”不用多说,这是针对倪名决的。
“今天放学都给我去理发店理一个高中生应该剪的头发。中午生活委员去把校服校徽领来,明天开始,每人每天都必须穿校服戴校徽……”
“报告。”
徐忠亮又一次在说到兴头上的时候被同一个人打断。
倪名决站到教室门口,还是那副不慌不乱的表情,还是那道波澜无惊的声线。
徐忠亮抬眸看了看钟,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心累地摆摆手,示意倪名决进来。
一打岔,徐忠亮都忘了自己说到哪了,干瞪着眼沉默地看着倪名决进教室,内心充满矛盾,一面是为人师长对成绩优异的学生本能的偏爱,另一面则是恨铁不成钢,权衡之下,不痛不痒地损了一句:“这个时候挺有时间观念啊,早上上学怎么不见你守时?”
徐忠亮说这句话的时候,倪名决正好走到某个罪魁祸首旁边。
傅明灼当他不存在,只顾自己一本正经地看着徐忠亮,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后排还剩两个空位置,一个跟她同桌;另一个跟她隔了条过道,同桌的是那个粉发女生,大胆冲他挑了挑眉,无声说了声“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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