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安安静静的听着,晚风和煦,有一瞬间的错觉,好似回到童年。
也许是有了年纪,黄美凤提起过去有些停不下来,她说:“那时候你还小,还在婴儿车里,邺坤也六七岁,经常上我们家来玩,我们在一边聊天他就逗你玩,我和你爸那会关系也算融洽,都挺喜欢他的,有什么好吃的都拿点给他,这孩子聪明,很讨人喜欢。你裴叔就一大老粗,是真的没文化,妻子走了留下儿子,男人粗心大意总疏忽孩子,后来顾兰嫁进来,邺坤真的算是彻底毁了。还好,现在看上去一个人在外头过的不错,也算有志气。”
李蔓说:“他妈妈长什么样子?”
“儿子像母亲,邺坤长得端正,他妈是个美人。”
李蔓从来没见过他妈,很多都是从长辈口中得知,他妈妈似乎是在他五岁时走的,听说是在回江州的列车上,列车追尾,发生意外,裴邺坤当时也在这趟列车上,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
李蔓知道,他之所以选择在铁路部门工作多数是因为这个原因。可那的的确确是一份苦差事,在那工作的,特别是工务段的,到老了能有几个身体好的。
母女俩陆陆续续聊了很多,是这几年里难得的交心。
黄美凤再也没提恋爱这茬,她知道李蔓自己能权衡好,她从小就很独立也有正确的是非观念,黄美凤唯一心疼的是李蔓的倔脾气全都因为是她和李建忠,她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甚至比较美好的童年,欣慰的是李蔓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直很让她放心。
临睡前李蔓说:“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医院复检。妈,以后别弄这些了,每天早出晚归对身体不好,不然那些药不是白喝了吗。”
黄美凤嘴上应了,可心里还在想还差多少钱可以给李蔓买套一室一厅。
李蔓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可能是触觉出问题了,身下的竹席硌得慌,辗转反侧几次她打开床头灯支起身子。
灯光招虫,没一会窗纱边上伏了好些昆虫。
家境比较优越的韩傅明,清华毕业的it男,国企单位的销售部经理,这些都符合母亲的要求。
她不是没有尝试去开启新的生活,也努力试着让自己去爱上韩傅明,可爱情这东西狭窄又自私,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想收回那可能得历经千难万险,其中滋味李蔓也体验过,疼的人再难去往前走一步。
李蔓想打开手机,可黑屏,没电了,她通上电源跳出好些微信信息,都是裴邺坤的。
他不知哪里收集到的表情包,各种关于猪的。
他说:看着和你挺像的。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的。
李蔓把每一个表情包认真看过去,甚至存下来。
她回了一串省略号。
裴邺坤瞬间秒回,问:你和你妈在阳台上聊什么呢?
她回:没什么。
李蔓盯着屏幕看了会下床,从包里翻出烟,打火机一点就燃,她抽了两口吐尽烟雾,眉间的愁绪似乎也淡了些。
手机又震动两下,他说:你走到窗边往我这边看。
李蔓夹着烟走到窗边朝东望去。
月色皎洁,灰云缭绕,袅袅云雾缥缈,幽暗的月光下他靠在老旧平房的墙上,手机灯光打在他脸上,他仰头望着李蔓。
李蔓放下烟。
裴邺坤说:我都看到了,眼睛好着呢,又被我逮到了。
李蔓回复:是蚊香,刚点的,窗边蚊虫多。
裴邺坤忽的一笑,回复:那就当做是蚊香吧。
李蔓:深更半夜,你站那里干什么?
裴邺坤:撒尿。
李蔓:......
裴邺坤:得,现在人我也瞧见了,晚安。
他朝李蔓挥挥手,扭头往屋里走。
李蔓回了个晚安,倚在窗边把剩余的烟抽完。
......
李蔓早在回来那天就预约好医生做检查,半年前黄美凤咳血的时候查出肺癌早期,好比一颗种子刚发芽,甚至都没伸出泥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可以用药物治疗的。
那半年恰好是李蔓忙着毕业论文答辩的时间,所以一直留在桐城几乎没回来,忙完学校的事情六月的时候回来过,黄美凤看上去面色红润,没什么不适,这趟复检她就是想确定病有没有在被治愈,不然心里总像是扎着根刺。
黄美凤晕血,抽完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李蔓将她扶到走廊座椅上休息,她还要去配药,那药得吃一年,家里还剩不多。
医院人来人往,略微有点窒息感。
李蔓配完药上楼时遇到个人,那人倒是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亲切的喊了声小蔓。
李蔓思忖许久,毫无印象。
男人穿着病服,腿脚似乎不利索,说:“我是杨伯伯呀,不认识了?你小时候经常来你家吃饭的。”
这么一说,李蔓记起几分。他是李建忠的朋友。
男人说:“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
李蔓不想多聊,说:“嗯,有点发烧。”
“夏天高烧可难受了,自个当心点。”
出于礼貌,李蔓说:“杨伯伯生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