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离工部约莫要走一炷香的时辰,夹道里安静清幽,还有石榴花开在墙头,程子安边走边看,跃起一拉,石榴花乱颤。
程子安满意拍手,够得着,等石榴成熟后,能摘下来当做饭后水果。
进了膳房院子,里面一片忙碌,帮工们在忙着收拾洒扫,厨子们闲着在一旁的屋子里,吃着饭菜聊天。
程子安一进去,大家都朝他看来,有人上前问道:“不知这位官爷,前来有何事?”
程子安自我介绍了,笑道:“我第一天来,上面估计忘了将我的名单报来,没我的饭食,我就来膳房,随便寻一口吃。”
那人迟疑了一下,立刻转身向关着的门跑去,程子安施施然跟在了身后。
门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脸上堆满了笑,道:“程郎中,实在对不住了。你看,灶房都在收拾,快熄火了,你来迟了些。在下向你赔不是,明日一定给你送上。”
膳房可是肥差,能进来做事的身后都有背景关系。程子安一个新进的郎中,上面连添了他都没报来,肯定是无关紧要,没背景的小官。
在皇城中行走之人,谁不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心眼不通气的,便一辈子升不了,或早就离开了。
程子安是官,他们是杂工帮工,身份等级诧差异巨大。
只在皇城中枢,最不缺的便是官,程子安的官身,他们不太会当一回事。
管事话说得客气,明显却在推脱。
程子安只当没听出来,客气还礼,道:“是我叨扰了。有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嘴。”
管事神色犹豫,斟酌了下,向一旁的厨子屋子走去,训斥道:“今日中午缺了程郎中的饭,是你们当差中出了差错,程郎中找上了门,你们还不出来,给程郎中做一份赔礼!”
屋子里一阵安静,很快有人走了出来,朝着程子安拱手作揖,道:“小的这就去做。”
程子安眉毛微挑,跟着进了灶房,笑着道:“赔礼不敢,赔礼不敢。大叔,怎么称呼你?”
胖乎乎的厨子看了眼程子安,说了句姓彭,便吆喝指挥帮工切菜烧火了。
程子安立在一旁,看着彭厨子挥刀切笋丝,赞道:“彭大叔的刀工真好,这手艺,肯定是自小练就的吧?”
彭厨子被打断了吃饭,又被管事扣了当差出错的帽子,心里就不那么乐意。
听到程子安夸他手艺,还是挺高兴,垮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与程子安攀谈起来。
程子安随和得很,与他话着家常,说起自己来自明州,还朝灶房的其他人问道:“你们可有来自明州的?”
“没有啊?真是遗憾,我以为能找到同乡呢。明州府的饭食,甜一些,京城的是咸口。各有各的滋味,我都能吃得惯。”
“对啊,我生长在乡间,能有白米面,肉菜吃,吃得饱,就已经很满足,不敢挑嘴。”
厨子帮工们,大多出生贫寒之家。见程子安这般年少俊美的官员,与他们言笑晏晏,没多时,原先还空气凝重的灶房就其乐融融了。
火烧得旺旺,笋丝倒进油锅,呲啦一声,彭厨子锅铲飞快翻动,香气很快四溢。
中间彭厨子问道:“程郎中,可要多加些糖?”
程子安道:“彭大叔,就按照你的习惯来,怎么做我怎么吃。”
彭厨子很是自得自己的手艺,平时最讨厌有人在一旁挑剔指点,见程子安不多事,手下的锅铲翻得快了,大声吼道:“二狗,去给程郎中,舀一碗白果猪肺汤,多加些胡椒进去,先让程郎中填填肚皮。”
被唤作二狗的大声应了,去舀了满满一碗汤,加了一勺胡椒进去,端了送上前。
程子安先前可没见到他们有汤,他笑着接过了汤,就在帮工们平时歇息的墙脚杌子上一坐,搅开胡椒,吃了一口。
胡椒辛辣,汤底浓厚雪白,香甜可口,一口下肚舒服又妥帖,程子安大声赞道:“爽!”
屋内被他的喊声惊了跳,旋即都一并笑了起来。
彭厨子的笑声最大,引得管事也来看。他见到程子安端着碗在那里喝汤,心里也着实好奇,便在一旁看着。
彭厨子手脚麻利,肉与极快有现成的,很快炒好两个素菜。添一碗白米饭,加上一只烤得香脆,洒了多多芝麻的胡饼,再给了他一只壮汉拳头还大的橙子,程子安的午饭定例就齐活了。
程子安端着饭菜,去了旁边的厨子们屋子里,道:“我一人吃得没劲,大家一起吃热闹。”
屋子里大约有十余个厨子在,案桌上摆着的饭菜,远比程子安的丰盛。见他进来,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了。
程子安只当没看到,一边低头吃饭,一边与他们搭话。
渐渐地,他们见程子安不多事,放松了警惕,同他攀谈了起来。
程子安吃完饭,已经将厨子认了个全。他放下碗筷,起身朝他们拱手道别,道:“我还得回去当差,就不久留了。明日我的饭也无需送来,我还是到膳房来吃,到时我们再继续聊。”
听到他明日还要来,跟着他进来的管事,神色微怔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