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心念一动,心想他是不是也厌恶这些繁文缛节?亲王出行,排场是够了,但每天要应付这么多人,每到一个地方,就乌泱泱地跪倒一片人,每次都要说一声“平身”,也会很累罢?
“看什么?”
怀钰睁开眼,目光径直向她射来,眉眼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没看什么。”
沈葭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她一看就知道,这么警觉,属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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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坐落在乌衣巷内,是条百年老巷,曾经是东吴石头城驻军的营地,因为守军将士多穿乌衣,故以此得名。东晋时,这里曾是王、谢两大士族的聚居地,出过东晋名臣王导、谢安,以及著名的书法大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山水派诗人谢灵运,因此唐朝刘禹锡曾有诗言: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朱雀桥就在武定桥和镇淮桥之间,横跨内秦淮河,距离乌衣巷不远。
永宁年间时,乌衣巷有所衰落,地价下降,沈葭的外曾祖父抓准良机,趁机用极低的价格一举购下,就在王谢故居的旧址上建起谢宅来。
乌衣巷大致呈南北走向,谢宅横跨东西两条长街,二宅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青砖窄巷,对开二门,沈葭的外曾祖父占了西街,对街让给他的兄弟住,从此东西二宅便分开来,街西是本家,街东是旁支,为以示区分,外人一般叫作“东府”和“西府”。
因为通往正门的巷子太窄,马车挤进不去,只能在巷口停下。
沈葭下车后,转身去扶怀钰。
怀钰立在车辕上,垂眼道:“怎么不去扶你的陈公子?”
说罢也不用她扶,自己下了车。
沈葭:“……”
沈葭摸摸鼻子,心道又来了,自从银屏山脱险后,怀钰就跟她置了一路的气,沈葭找他搭话,他要么不理她,要么说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酸话,沈葭真不知道一个男人的气性怎么能这么长。
被他一刺,沈葭也上火了,在陈适下马车时,还真托着他的肘,虚扶了一把。
陈适受宠若惊:“多谢。”
“不客气。”
沈葭转头去看怀钰,却只看到一个背影,他拄着拐走远了。
沈葭忽然就有点泄气。
马车里又低头走出一人,她下意识抬手去扶,却是谢翊。
谢翊看见伸到眼皮子底下的手,颇觉讶异:“看来是沾了某人的光了,平日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竟然知道扶我这老人家了?”
说完便准备伸出手,享受外甥女的贴心服务,却搭了个空。
谢翊:“???”
沈葭转身走得头也不回,留给他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谢老夫人得知外孙女即将抵家,从昨晚开始就激动得睡不着,一大早地出门在巷子里等,连累东府一帮侄子侄孙、侄媳、侄孙媳也陪着,站得腿脚发酸。
眼见大中午的人还没到,老夫人也乏了,东府的当家主母王氏便力劝她先回去歇着,喝口茶,让小厮在巷口候着,远远看到人影后,麻溜回来报信就行了。
谁知一行人进了正厅,屁股刚落座,一个小厮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嘴里喊道:“来了!来了!”
一行人霍地起身,谢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去。
众女眷急忙跟上。
刚出正门,与沈葭撞个正着。
沈葭见着门口那身穿玄色比甲的银发老妇人,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扑进老太太怀里,哭着大喊道:“外祖母!”
“珠儿!珠儿!我的心肝肉儿!你可算回来了!”
谢老夫人也搂着她大哭起来。
祖孙俩抱头痛哭,自延和二十二年沈葭搭船北上,她们已有三年未见,这三年,老夫人每每想到疼爱的外孙女,都要心疼地掉眼泪,生怕她在外受欺负。
二人哭了好些时候,才被王氏一干女眷好言劝住,还是先进去再说,总不能晾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谢老夫人一经提醒,登时容光焕发,目光投向沈葭身后的两名青年男子,都是一样的高大挺拔,丰神俊朗,左边的书卷气一些,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再往右边一瞧,老眼顿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