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纱窗, 斜射进绣房内,尘埃在光柱中上下漂浮,绣架上搭着五颜六色的彩线,杜若平伸着两手, 辛夷正一圈一圈地往她手上理线。
沈葭挑来挑去, 说:“不要青线,要银线。”
辛夷把银线递过去, 一边问:“小姐, 还是绣鸳鸯吗?”
沈葭一手拿着绣绷,一手拈着绣花针, 沉吟了片刻,说:“不, 不绣那个。”
她戴上顶针, 垂首在面料上认真地落下第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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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蓬莱。
“女孩子要哄,要捧, 对她说话要温柔,态度不能凶横,更不能刁声恶气。”
回廊上,陆婉柔在前弱柳扶风地走着,光影在她皎白的脸上一闪而过, 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怀钰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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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小年, 谢宅。
年关日近,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 日头阴沉沉的,却始终不见雪粒子落下来, 只是干冷。
人人都拿出了垫箱底的厚袄,窝在屋子里头不愿出去,唯有东府的小孩子们不怕冷,戴着护耳和卧兔儿在院中里玩耍、抽陀螺,丫鬟和婆子们一个个袖着手、缩着脖子在旁边看着。
沈葭怔怔地收回视线,不提防一针扎在指腹上,顿时疼得一缩,血珠汨汨地往外冒,滴进脚边的火盆里。
谢老夫人惊呼道:“扎着了?疼不疼?快拿药来!”
一旁服侍的丫鬟们着急忙慌地去找药,有人没看路,不小心与别人撞个满怀,各自捂着额头哀叫起来,屋子里人仰马翻。
沈葭道:“不用找了,这点小伤不打紧。”
她掏出手绢,将手指上的血珠擦掉,果然不再流血。
谢老夫人拉着看了又看,有些心疼:“绣这劳什子东西干什么,你若缺个什么,让底下的丫头们去绣就行了,不然就外头买,咱们家的女儿又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用学那些个针黹女红的。”
沈葭笑道:“我随便绣着玩儿的。”
谢老夫人拿着那绣绷看了半晌,也没看出绣的是什么东西,她放下绣绷,小心地问道:“珠儿,你跟姑爷,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若真是有事,你告诉我,让你舅舅给你做主,咱家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但也不能任由你让人欺负,哪怕是王爷也不行。”
谢老夫人近日听了些闲言碎语,说怀钰老是不着家,成日在秦淮河厮混,还有人见到他和陆婉柔同出同入,金陵确实是花柳繁华地,大户人家里狎妓的子弟也多的是,但若是珠儿的夫君染上此等风流癖好,她也是不依的。
沈葭闻言,笑了笑:“没有的事儿,外祖母,您别担心。”
谢老夫人总觉得她这笑里藏了些心事,却又不敢问得太细,只挑了个高兴的话题:“马上就是上元节,你的生辰了,今年满十九,想怎么办?还是像上回那样,给你请个戏班子?”
沈葭上回在谢宅过生辰还是十五岁及笄宴,宴会办得极为热闹红火,光是流水席就办了三日,谢翊还让人满城敲锣打鼓地散金银馃子,拿到手的人都会说一两句吉利话,秋月楼里摆上戏台,请了金陵城最有名的梨园班子,唱的全是沈葭爱听的戏,唱念做打的声音逾过谢宅的高墙,一直传到大街上去,吸引得行人流连驻足。
不过热闹散场后,她就跟着沈如海上京去了,所以对那一场轰动全城的生辰宴,沈葭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记忆。
沈葭打不起精神,还是恹恹的:“随便罢,都行。”
谢老夫人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前阵日子,庄头们来拜年,带了一张上好的火狐狸皮子,我让人拿去给你赶工缝制了,等生辰那日穿上,喜庆的日子,就是要穿得红红火火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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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蓬莱。
“礼物是很重要的,”陆婉柔道,“送礼是打动人心的手段,没有人收到礼会不开心。礼物有轻有重,关键不在于有多贵重,而在于是否送对,俗谚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就是这个理了。公子,你送过沈姑娘礼吗?”
怀钰想了想,有点赧然地挠挠头:“聘礼算吗?我送过她很多聘礼,但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陆婉柔摇摇头:“那不算,马上便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日是沈姑娘的生辰,公子有准备好生辰礼吗?”
怀钰一脸呆滞,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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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沈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脚底的汤婆子已变冷了,锦衾冷寒似铁,她开始想念那具火炉一样的少年身躯,他会牢牢地抱住她,将她的脚捂得火热。
沈葭毫无睡意,干脆坐起身来,拿过床头那只绣了一半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