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妤围观完了陈家的日常内斗, 赶在陈宇宙再说什么话祸害知遥之前,她干净利落地抱起小姑娘,远离了是非地。
林奢译说他还有些工作要做。
小操场上的布景要拆, 散落在地上的垃圾要打扫,幼儿园各个教室的水电要检查,然后由院长带领着老师给大铁门贴封条, 幼儿园封校。
施妤说:“我晚点来接你。”
林奢译踌躇了一会儿,模仿着知遥做过的小动作, 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角。
施妤觉得好笑。
但林奢译趁她方才看戏的时候,还故意揉红了眼尾。此时他眼眶也微微红了, 衬着冷白的肤色, 更有股柔弱可欺的劲儿。他用犯错后讨饶的语气, 小声问:“施妤, 我能在你家多住几天吗?”他不觉得向施妤求助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他只害怕施妤不会心软、不会答应, “幼儿园放假后,我没地方去了。”
施妤却在想, 林奢译扮可怜的技术是越发纯熟了。
他懂得了如何拿捏她, 利用她的同情心,比之前要可怕百倍。因为她就算知道他是在装可怜,也会心软地都答应他。
施妤故意不说话,想看看林奢译还有什么手段。
然而没等几秒,林奢译耐不住性子,就有些原形毕露。他面上还是副无家可归的不安样,但语气拈酸地说:“知遥这么求你的时候, 你明明答应的很快啊。”他顾及着仅剩的一丁点老师颜面,伸手捂住了知遥的耳朵, 说:“你对我,要比对知遥更好。”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
但他确实又这么做了。
说这话时,他心中奇异地、无比地确信。他破天荒,有史以来头一遭,笃定了施妤会答应,会做到,施妤会对他最好,最爱他。
施妤果然主动倒戈了,她说:“你想怎么办都行。”
林奢译微笑了笑:“那我也听话,不再闹了。”
即便他脑子在某些人际关系的方面,迟钝的不灵光,但在涉及施妤的部分是真心好使,能锱铢必较地算计到每分、每秒。
林奢译看了眼时间:“我大概半小时能结束。”
施妤拿出手机,设置了半小时后的闹铃,备注:“接人”。在他的面前晃了眼手机界面,说:“那我先走了。”
林奢译握了下她的手腕,期待地说:“我等你。”
呦吼。
不得了。
天知道在林奢译身上降临了什么奇迹!
施妤刚刚不过是想逗弄一下林奢译,她只设置了闹铃的时间,并没有打开闹铃的提醒功能。原以为以林奢译敏感多疑的心思,他肯定会明里暗里地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再放她离开。没曾想,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她走了?
施妤抱着知遥,一阵猛摇:“今天幼儿园里都发生了什么?快,详细地跟我讲。”
知遥说:“我们都把手里的花献给了林老师。林老师上台领奖的时候,又把花全撒向了我们。下了一场香花雨。”
“还有呢?”
知遥努力地回想:“他站在台上,说:‘谢谢大家。’就没有了。”
施妤扼腕。看来她这几天在林奢译耳边,反复叨念的获奖感言三百篇,他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感谢领导的栽培,感谢同事的帮助,感谢家长们的支持……这种打工人必备的职场套话应该张口就来。
“不过,”知遥不确定地说,“我好像看见林老师哭了。就一点点。”她用小拇指比划出了指甲盖的大小,“这么一点,在他眼睛里闪闪烁烁的。但后来我问旎旎他们,他们都说没有看见,可能是我看错了。”
施妤揉了把小姑娘的脑袋:“可能真的看错了吧。”
也可能,没有看错。
虽然林奢译不承认,但她就是知道,他其实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知遥眷恋地枕在了施妤的肩头,隔了一会儿,她又说:“姨姨,对不起。”
施妤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知遥说:“那天,我是故意吃冰的,吃了很多。”
这个啊……施妤唇角的笑容淡了一些,还是说:“我知道。”
那天晚上,她和林奢译都瞧出来了小姑娘的不对劲,但沉默地也都没有阻止。因为他们彼此都经历过,亦深深地知晓着:身为“孩童”所感受到的痛苦,其实远比成年人的更深切,更跗骨,也更无助。
他们选择尊重知遥的做法。
配合她的稚嫩游戏。
知遥有点委屈,嘟哝道:“我帮林老师做了一件事,但林老师没有答应帮我做事。”她年幼的小脑瓜搞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