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夏舟依旧圆睁眼睛,什么反应都没有。
和柏越想象中的大受打击不大一样,本来都想好让外甥抱着他痛哭一场了。
夏秩伸手摸摸柏夏舟的小脸,一时无言。
“不可能。”柏夏舟淡定摇头。
“柏夏舟,你都五岁了,不是三岁小屁孩了。”柏越和他讲道理,“你想啊,你那妹妹除了长得漂亮,还有哪点像女孩子?”
“不可能。”柏夏舟依旧坚持。脑海里浮现出妹妹洋娃娃般的小脸,天使一般的性格,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要说出如此离谱的谎言。
话不投机,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柏越把他按回去,今天非把这事儿解决了不可。
“那你说他看到小裙子为什么生气?小年脾气那么好。”
柏夏舟不知道,但他并不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就像耗尽数年心血种一朵稀有小花,每天浇灌,锄草,施肥,豪掷万金,夜以继日地等待开花,忽然有天一个人路过告诉他这是棵草。
种花的人宁愿把多嘴的打一顿,也不相信眼前的植物不会开花。
柏夏舟没法打他舅舅,但可以坚持自我。他养了妹妹两年多,以后还要和妹妹结芬,养一个像妹妹一样可爱的小女孩。舅舅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柏夏舟?”柏越说累了,“我现在是替你瞒着小年,去道个歉就完了。要是他知道你一直把他当小女孩,这事儿还能轻易结束吗?”
柏夏舟不听。
旁边的夏秩一直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小脑袋。
三人在房间里僵持,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年煜泽一个。他有点儿坐不住,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
本来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帮助柏夏舟,现在柏夏舟能够融入集体,还找到了新玩伴,现在又开始嘲笑他。这一切都意味着他已经没法在这里待了。
年煜泽很感激这三年温暖美好的岁月,都是不曾体验过的。但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他擦擦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自己很久不曾打开的行李箱,一一朝里放东西。
三年前的小被子被洗干净后一直放在柜子里,因为不知道大班住宿是否还需要绣名字,年煜泽装进行李箱。
自己的衣物都是柏越哥哥和夏秩哥哥买的,年煜泽没有带走,只拿了两条小裤衩和睡衣,先暂时支撑一下生活。
他左右看了看,行李箱还是显得空空荡荡。于是把自己的幼儿园园服也装进去,因为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想必留在这里也只会被扔掉。
刚把园服外套拿起来,就听见“当啷”一声,一个带金牌的小红绳落在地上。年煜泽把它捡起来,想起来是上次掰手腕时拿下来放进了口袋。
上面一面写着“船”,一面画着画。
他低头看了好久,还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个行为找不到理由,但就是想带。
一切收拾就绪,他拉上行囊拉链,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又去院子里摸黑把自己的拉布拉多套上项圈和狗绳,牵着踏上了旅程。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
*
另一边卧室里,柏越和夏秩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小船。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小家伙油盐不进。
最后实在没办法地看了眼时间,宣告放弃:“你先去睡觉吧,我们和小年聊聊。”
柏夏舟紧绷的小脸稍微放松,又回忆了一下妹妹漂亮的模样,坚定地说服自己。
就是妹妹。就是妹妹。就是妹妹。
正要出去,就听到夏秩回来问他:“小糕糕去哪里了,和你说了吗?”
他们开始在客厅没看到人,只以为是跑到别处玩了。但找了一圈发现卧室和楼上都没有,又来到院子里。
这下傻了眼,院子里只剩下只焦急绕圈的小柯基,拉布拉多都不见了。
“完了,小年真离家出走了。”夏秩望着黑咕隆咚的一片一片,有点急了,“这黑灯瞎火的跑到哪里去。”
“找吧。我打电话给助理叫点人。”柏越随手套了件外套,匆匆离开。
柏夏舟默默听着,鼓起脸不相信,独自来到妹妹的小房间里。第一眼发现柜子开着,一直放着的小被子和行李箱不见了,但是床上还摆着最爱的钢铁侠,他没有带走。
此时柏夏舟的心情跌落谷底,如同四郎看到嬛嬛离宫没带走玉鞋一般悲痛。
别墅区很大,房子和房子之间间距更广,现在毕竟是晚上,四处找不到人问。保安犹豫着说好像没看到五岁小孩牵着狗出来,调监控还得上报,于是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折腾着找了半天,夜也逐渐深了。
柏夏舟望着黑天,悲伤许愿,如果年煜泽回来,再也不跟他生气了。想扔多少小裙子就给他扔多少小裙子。
这边焦头烂额,另一边年煜泽正牵着狗踽踽独行。
他本来打算出了小区就打车回原来的幼儿园,结果只看到了一栋一栋挨着的楼,转了一会儿之后,不幸迷失方向。
他坐在路边,沮丧地抱着狗脑袋。昏黄的路灯罩在一人一狗上,把身影拉得很长。夜间温度还是有点低,坐久了不由感到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亮起一点手电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