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锦忙说:“谢谢您啦!”
汉子如受惊的小鹿般瑟缩一下,满脸通红地跑了……
严锦料知丈夫也听到了,却仍转去屋后汇报。
还未开口,男人粗声说:“听见了。”一脸不予置评的神气。
严锦抽抽嘴角,便不说了。
短半日功夫,屋后近两百平地方已现出两尺深的基坑。
他端起那巨大的磙子,往地上一夯,威力不亚于压土机。力量的辐射波在土壤里传递,波及她的脚心,一直震到心尖上去!
不知怎的,她好似得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病,这两日瞧这“拙夫”,哪里都好。看着他认真做事的模样,心里就觉得好软和。
一时,又柔声问道:“大哥,那晚上我们去吗?”
“去。为何不去?”
他渊渟岳峙立在基坑里,用手指捋了捋身上的汗。“到这种地步,再想置身事外也难。”
“诶?到哪种地步啦!”
丈夫瞧她一眼,“哪种地步?他们已经两只脚踩进来了。再想拔出去已经没可能。往下只有……”
他咽了话,搬起磙子往地上用力一夯,充满暗示性对她点了个头。
大地深处“嗡”一声传来深沉的回应,好像地狱之门洞开的余韵。
一下午,村道上特别热闹。
几十个皂吏忙得屁股翻起来,不停往来村民家中,借桌、借凳子,借锅碗瓢盆。
搬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大厨们在村口架起大锅,生起了火。
城里酒楼拉来整猪整羊,肥鹅烧鸭,熟卤鲜鲊,各种细巧果子,哟喝卸货的声音此起彼伏。
整个村,不,应说整个县,为了一顿饭东奔西忙,鸡飞狗跳。
果然抽疯世子爷干出来的事儿!
天未黑,村口支起了几十盏宫灯。
风舞流苏,灯光似水。遥望去,那一片儿美得十分诡异,像丰都城在办喜事。
村民们都知道秦漠是天家的混世魔王,除了被叫去帮忙的,谁也不敢凑上去围观。
一个个如临大敌,蜗缩在家,田里也不敢去了。
飨宴开始前,村口传来鼓声,催请村民去吃饭。“咚咚咚”像要打仗。
被飨者们不敢拿乔,穿着最好的衣裳走出家门,如同奔赴刑场,各个战战兢兢,神情凝重。
李元庆奔到路边来,压着声音指挥大家:“笑,都笑起来!自然一些笑!”
气氛之怪诞,古往今来少有。
严锦走在丈夫身旁,心中不停地扭曲发拧。咬着嘴巴想喷笑。
阿泰“切”了一声,笑骂道:“好一场荒唐戏!”
前面的周长根回头瞧他一眼,仿佛生怕被他连累,眼神像惊恐又戒备的小兽。
后面的李燕妮擦着严锦超上去,跳到他身边说,“嗨,长根叔!”
她倒不怕。昂首挺胸,步姿跃然。
穿着窄袖绯色短衫,罩青蓝色比甲,下配杏色褶裙。头戴一圈银花。肤光晶莹,乌发如缎,美目顾盼生辉——颇有异疆美少女的风情。
相比之下,前头穿红戴绿、僵硬成人棍的王寡妇,真是叫人不能看了-----居然同手同脚!
严锦随人潮来到村口。发现空气像被淬洗过,成了适合皇亲贵族呼吸的质地。清静优雅,贵气逼人。
鼓点已经停下。现场一片鸦雀无声。黄色的灯光如纱似水飘漾在这个结界里。
人们在李元庆的组织下,敛气屏息走了进去。
秦漠立在议事堂前。身边安静地簇着大小官吏,各个弓腰低头,仿佛一尊尊忏悔的雕塑。
他穿着一袭紫色云纹锦袍,头戴金冠,端的是天家人才有的至尊气派。
瞧这阵势,蝼蚁草民集体腿发了软。
暂时充当太监的李元庆尖着嗓子喊:“跪----”
话音未落,已经匍匐下去一大片。
严锦也随大流准备下跪。
丈夫还没来得及阻止这没出息的东西,秦漠已下了台阶,大步上前虚扶她一把。
他温和微笑着,张口想说“师婶,使不得”,却被师叔充满警告的灰绿色冷瞳逼回去,含糊道了一句:“……快请起。”
作者有话要说: 秦漠:咦,不生孩子?别开玩笑!
阿塔:万一生出来像爹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