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无奈地回到厨房。盛了三碗红豆汤,加了冰糖,便往前厅端去。
拉开障门一看,里头的剧情已经突变了:
李燕妮竟跪在地上,耸动双肩哭泣着。
秦漠万分无措,双眼无辜地瞅着师娘……
好像在说:不关我的事!
“这是怎的了,燕妮何故如此?”锦娘拿腔捏调地问。
“师娘,她执意要取消招亲。问她何故又不肯说。”
锦娘放下红豆汤,弯腰去扶李燕妮。“你先起吧,地上冷呢。”
——有史以来,她没对这妮子如此客气过!
今天可能真遇到鬼了。
这时,燕妮缓缓抬起一张脸来:清泪盈盈,梨花带雨。
一身冰雪仙气似乎被屋内的暖意融解了,露出一个凄楚的内核来——恰是一种萦损柔肠、催人心碎的美。
如果这是演出来的,演技足可封神了!
只听她凄婉含泪道:“大人执意要问原因……燕妮只愿对嫂子说。”
秦漠委屈似的转过脸,征询地瞧着师娘。
锦娘端起长辈架子,点头道:“你和林护卫去门口等着吧。”
秦漠对护卫做个眼色,各自端起红豆汤,往门口去了。
——两人往墙边一杵,修长的人影被朝阳堂而皇之投射在门堂前!
燕妮却恍若不察,在锦娘的搀扶下起了身,坐到凳上兀自滴泪,静美又哀绝地哭泣着……
锦娘默默地作陪,用澄澈的大眼瞧着她。似乎是个睿智而挑剔的看客,带着一点审视置身事外,并不主动入她的戏。
燕妮从袖中取出一块雪锦帕儿,低头拭泪。嗓音如似断魂一般颤抖着,低声倾诉道:“不敢相瞒,燕妮前夜被人追袭,遁入果林,被人……被人玷污了。”
“……!”
锦娘目光一动,神色变深了。
燕妮也不瞧她,玉手痉挛地握起来,犹如握住自己的苦果一般,满脸无法形容的凄然绝望。
“燕妮……已非清白之躯……无脸再谈婚嫁!将来事情抖搂出来,唯有一死罢了。如今大人又为燕妮这等蒲柳之姿闹得全县不宁,叫人情何以堪……”
锦娘震惊地望着她……
她在心里命令自己,可不能慌了阵脚啊!
这个燕妮太古怪、太诡异了,忽然上门来自毁清誉,背后一定藏着巨大的阴谋!
直觉告诉她,被玷污的事完全没影子!
这妮子会不会就是对长贵灵洗的那个呢?但是,她的眼珠子是黑的——又黑又新,像婴儿一样。
脸倒是活脱脱一个李燕妮啊,连红痣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红痣”是绝缘的……
难道像阿泰昨夜说的,对方继一次亮招不成后,准备耍心计了?
锦娘自认脑子简单,却不愿在大事当前时拖了丈夫和徒弟的后腿。少不得打起精神应对了。
她轻声问道:“你可知当时那人是谁啊?”
燕妮用帕子捂住嘴,堵着哭声,一个劲儿摇头……
其形可怜至极。
锦娘又犹豫问道:“是江湖人吗?”
燕妮只是摇头,声音不成样地说:“我,被蒙了眼……求嫂子莫问了。”
锦娘住了声,同情地瞧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
脑子里拼命转动着……
这个李燕妮没了灵气,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根本就没有空间?
她究竟是被人动了手脚的正牌货,还是彻头彻尾的假冒货呢?
这样跑过来自毁清誉,于“对弈”双方而言又有何深意呢?
李燕妮不待她想周全,又作势往地上跪。
锦娘连忙伸手扶住她。
那妮子要瘫了似的,半蹲着说,“嫂子是贵人的师娘,说话他一定会听……燕妮命苦,只求安静度日,不敢再处处丢人现眼了!”
锦娘把她扶回凳子上,“这又有什么,你是他的救命恩人,真若不愿,他还能逼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