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间,露出衣袖上小姑娘按下的泥手印。
“夫人看见的女童名叫杜苓。正是方才在书房中苏姑娘曾提及的。她爹杜大前些日子病死了,杜大妻子杜王氏,被人指控下毒谋杀了杜大,案子审了,经了刑部,送到了大理寺,我见其中有些蹊跷,便和同僚一起将其按下,只等将其中干系查明再做决断。”
但至于哪里蹊跷,姚鉴却没有说。
简娣心里明白这货是觉得说了她也不懂。姚鉴不想说,简娣也没打算上赶着问他的事。
可姚鉴显然不愿意放过她。
他搁下茶杯,轻轻叹息,“夫人。”
简娣:“说。”
姚鉴叹道,“我之所以做官,便是见各地豪强欺压百姓,百姓申冤无门,我那是时立誓,若我当官定不会尸位素餐,定要为民请命,因而我在仕途上一路打滚摸爬,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拿印把子,为百姓做出一番事业。”
姚鉴面上的悲痛好像出自真心,他咬着牙,话音铿锵,目光深沉坚定。
“夫人,”他转过脸来,看向简娣,“你是我夫人,我怜惜阿苓她小小年纪遭此变故,娘亲蒙受冤屈,便将她接来府中,我毕竟身为男子,有些事终归不大方便,只能麻烦夫人。”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严厉,明显在敲打她,“我希望夫人莫要轻视于她,生出鄙夷骄矜的心思。”
简娣:“你要我照顾她?”
“正是如此。”
简娣仔细想了想,假如正像姚鉴说的,她照顾杜苓没有什么。
但她当下不会傻不愣登地马上答应她。
简娣点点头,只模糊地说了句她明白了,其他的就没有再多说。
姚鉴见她开口,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手指微曲在桌上轻轻一敲,便微微前倾着身子,凑到她面前,在她耳畔低低地说,“委屈夫人了,其实……我瞧着阿苓乖巧,也想要一同她一样的女儿。”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啊,简娣无动于衷地心想。
今天这么一出,她总算明白了,姚鉴他占有欲强,不愿和她和离,但无关情爱,也就想要个听他话的任他搓揉捏扁的宠物,再美其名曰尊重正妻。
他心里惦念着杜苓,只在简娣耳畔呵了一口气,便笑着掸掸衣上的尘土,起身带着简娣去看杜苓。
杜苓叫他安排在一间偏房里,屋里早就收拾得干净齐整。
简娣和姚鉴一来到屋门口,还没迈入门槛,却听到屋内传来“哐当”的碎瓷声。
像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
姚鉴微微一愣,便率先提步,大跨步地迈入了屋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的碎瓷片。
“阿苓?有事吗?”
杜苓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地碎瓷片中,眼眶红得像个兔子。
而带着杜苓转转的小厮,此刻见到姚鉴来,早就吓得面如土色。
姚鉴上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站叔叔这儿来。”
“姚叔叔……我……”杜苓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架子,瓶子就倒了,姚叔叔……对不住……”
“没事,这瓶子不碍事。”姚鉴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看向那小厮,厉声道,“傻站着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小厮忙不迭地应声,弯着腰退了出去找人清理一地的碎瓷片。
姚鉴拉着杜苓坐下,好言安慰,“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简娣真见识到了姚鉴对杜苓的好。
吃饭的时候叫她来上一个桌子吃,就算直掉饭米粒,把骨头吐在桌子上,姚鉴眉毛也不动一下,好像真的印证了他一心为民的说法。
不过,花枝有点看不过眼,晚上伺候简娣睡觉的时候,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
“才走了个苏姑娘,就来了个杜姑娘,那细口的红釉瓶,姑爷再喜欢不过,结果,就让她撞翻了。”
“用饭的时候也不知礼数。”
“行了。”简娣打了个哈欠,让花枝别再说下去了。
就算简娣她前世自己吃饭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该吃菜就吃菜,该吐骨头就吐骨头。
姚鉴担心她看不起杜苓压根就白操了一颗心,杜苓就跟她前世小外甥女似的。她一个西贝货,前世全家都是小市民,本来也没那么多吃饭时候的规矩,这一世,她家和姚鉴家也压根就算不上大户人家,自然也不会嫌弃杜苓“粗俗”。
叫花枝点了灯,简娣给吴氏和简泉写了一封信。
姚鉴不准她和离,那是他自己不乐意,不关她的事。
但在和离前,她得探探吴氏的口风,她要是真和姚鉴和离了,必须要回简家,简家的态度至关重要。
信里她大致写了点姚鉴的风流和花心,着重突出她昏睡两天姚鉴不闻不问的事,再加上润色加工,写得要多惨就有多惨,再表示姚鉴这何止是轻视女儿,这是忘恩负义,轻视我们简家。
写好了,简娣搁下笔,将信封好,准备上床。
解开衣服,她困倦地往床上一躺。
真希望一闭眼,一睁眼,就没这么多破事了。就算第二天她再面对晨|勃这种操蛋的事,她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