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杜若和阿露到现在都未曾回来。”他留意着她的神色,笑着道,“我去前面找找看,你陪你朋友说会儿话罢,倘若说完了,不妨到前面那家小酒肆找我。”
说罢,冲她和卢仲夏颌首示意了一番,转过了身。
简娣看着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着,袖摆在身侧轻轻荡起,静静地消失在了人潮与灯影中,明明四周游人如织,却显得格外孤寂与落寞。
看得简娣她喉口一紧,突然想喊住他,但又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和理由去喊他。同情吗?这恐怕只会更伤害到对方。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简娣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刘芳洲。
“简姑娘……”头顶传来了清朗的嗓音问道,“舍不得刘相公吗?”
简娣抬起头,对上了青年微沉的双眼。
“没有……我只是在想……”简娣努力地找了找说辞,“将人家就这么撇下是不是不大好。”
“那我呢?”面前的人冷不防地发问。
“诶?”
青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线。
“卢小哥?”
顶着简娣震惊的视线,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如今有些失态,卢仲夏顿了一顿,抬起眼,脸上露出了些歉意,“抱歉,简姑娘,是在下失态了。”
“倘若刚刚离开的不是刘相公,是我呢?”他一双眼静静地望向了她,“简姑娘可否会舍不得我。”
卢仲夏的眼睛平日里如一汪春水,碧波漾漾,柳色轻光,很少泛起波澜,但如今站在灯影中,或许是受此影响,眼中微深,柔和的春景都一并消失地干干净净。
看得简娣愣住了,几乎忘记了他不太合适的用词。
她很少看见他这幅神态,除了上次在姚府的时候。
他对上姚鉴时,她才看到了他冷冷的神情,温和中含着三分疏离。
他本来就生得极为清逸,毓秀清朗,甚至略含女气,笑起来时温软,温温和和干干净净地没有脾气,如春风化雨,但在此时,却如同三月的春色中尚含着的料峭的寒风,暗藏刀锋般的艳锐与冷意。
简娣被他看得心头一慌,有点不自地移开了视线,明明这时候应该脱口而出,当然会挽留了。但这时候她偏偏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却如重千钧,根本说不出口。
“这……这根本就是两件事。”憋了半天,她才狼狈地憋出这句话。
按理说,在往常,察觉出她的紧张和尴尬后,这个兔子般的青年就会体贴地将话题一笔带过,然而此时他却没有这么做,只停顿了一会儿,便接着问道,“如何说是两件事?”
“刘芳洲是我儿时玩伴,卢小哥你……”平常面对卢仲夏的神气和淡定,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自己以前经常调戏的青年,简娣舔了舔发干的唇角,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你……你是我朋友。”
这话说出来,简娣自己都觉得不要脸,可是如今,卢仲夏到底算她什么,她自己心里也没个数。
得到了这个回答后,卢仲夏终于没有再问,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
“简姑娘,你可知晓,这段时日以来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些什么?”
青年垂眸苦笑,“我自幼学习君子之道,可惜修习了这么久,却还是学不会君子的德行。”
“没有的事,”简娣下意识地反驳道,“你都不君子了,哪这世上也没有君子了,你也别逼自己太狠了,毕竟世上哪有完人,在我看来,你已经是个君子了。”
“若说君子,那是对待旁人,”卢仲夏的嗓音很镇静,甚至下一秒就淹没在了吵吵闹闹的人声中,“不是对简姑娘你。”
“卢小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当初在四方楼中,我曾经见过姑娘的表哥,可是叫……吴承泽?”
简娣:“……”
卢仲夏望向她,面色镇静,眼神不躲也不避,“其实,在那时起我心中便存了些心思。”
“而后,姑娘因书坊的事寻我,能帮到简姑娘你,我很高兴。但时间久了,看着简姑娘同俞兄,同谢兄,同书坊的辛兄等人相谈甚欢时,在下的心境就变了。”
“即使知道不该如此,即使知道如此想法只是卑劣的小人行径,但在下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他轻轻阖上双眸,“想将姑娘藏起来。”
“简姑娘你想要借我行事,我毫无怨言,只是,我只希望,姑娘能用我的身子行事,想要用多久都无妨,而非自己出面。”
简娣:“卢小哥?”
“简姑娘请听我说。”
“发觉到自己如此想法后,我自是羞愧与自责,便想着找些时日好好想想,我不能看姑娘,看到姑娘,我心中卑劣的想法便会加深一分。”
“但没想到,简姑娘你当真未曾来寻我。”
“一直到今日,出来看灯时才碰巧见到简姑娘一面,身旁还有刘相公陪同。”
青年苦笑着走近了一步,素日里镇静的面容中流露出来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周身的锋锐也在倾诉完自己所思所想后,散得一干二净。
“简姑娘,在下心知自己行径卑劣。”
随着他话音刚落,简娣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双手轻轻地盖住了她的眼皮。
“但这便是我一直想做之事。”两瓣温软附在她耳侧,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