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萍萍这么一说反倒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裴长卿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子站起身,尬笑着后退一步:“算了算了,这不合适,不合适。”停顿了一下,裴长卿像是补救一般地接着说道:“这,这万一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不得说我这是在奴役心肝儿吗,算了算了。”
早已经猜到裴长卿之前的话大概就是和自己开个玩笑,陈萍萍微微垂下眼帘敛去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随后重新抬起头看着故作镇定的裴长卿,伸出了手:“卿卿。”
“哎,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一把抱起在墙角偷看的裴安,苏拂衣无视了小姑娘不痛不痒的挣扎直接把人按在怀里,晃悠晃悠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来来来,姥姥带你玩儿去,不要去看你爹妈腻歪。”
不同于苏拂衣的满脸嫌弃,裴安反倒是精神亢奋的试图从她的重重阻碍中看到裴长卿和陈萍萍亲密的场景,嘴里甚至还问:“姥姥姥姥!我娘亲和我阿爹究竟亲上没有啊?”
脸顿时黑了下来,苏拂衣象征性地拍了拍裴安的屁股以示惩罚,冷哼着说道:“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找你舅舅去。”
京城。
“陈萍萍,我做到了。”拎着一壶酒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太平别院冰冷的台阶上,范闲仰起头看着阴沉的天色,举起手中的酒杯仿佛像是在向天地敬酒一般,他觉得也许这样就能够掩盖自己脸上的戚然之色。
把酒杯中的酒水随意地泼在台阶上,范闲一手撑着额头另外一只手晃晃手中的酒壶,随后仰起头直接对嘴喝了一口后一抹嘴,整个人都直接倒在了台阶上:“我倒是忘了,你本身就不太喜欢喝酒。”
迷蒙地睁着眼睛看着在暗沉的天空中显得格外亮眼的圆月,范闲半晌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他高举着手中的酒壶在敬过日月星辰后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从喉咙里迸发而出的笑声。
“你说,你希望我最终位极人臣,我做到了……你当年说要把监察院还给我,我现如今,应该也算是做到了吧?”
没有听到任何答复也不着急,范闲仰着头注视着天上的那一轮月亮,又大口地灌了自己一口酒,有些含含糊糊地说道:“现如今局势动荡不安,虽然我把李云羲杀了,东夷城归属南庆50年,但是我觉得,是时候我该走了。”
低笑了一声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范闲拎着酒壶想要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树下,却在半路上便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嘴里尝到了咸湿的味道,范闲趴在地上仰起头努力想要看到那棵树上开出的花朵,最终还是无力的把头垂了下去。
颤抖着蜷缩在一起,范闲把自己的脸埋进散发着酒气的衣领中,他想怒吼,想要发泄,却最终都化作为滴落在地上转瞬间就消失不见的水滴中。
他大笑着爬起来一把甩掉自己手中的酒壶,对着空气声嘶力竭地吼道:“陈萍萍你告诉我!我现如今成了大宗师又有什么用!你走了,裴长卿也不在了……你们,你们都不要我了……”
站在院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哭声,林婉儿微微抬头看着自己斜上方挂着的随风晃荡的灯笼,最终还是沉默地回到了马车上。
直到马车的帘子被放下才允许自己露出怅然的表情,林婉儿神情疲惫地靠在软垫上,缓缓吐出自己胸中的一股郁气。
即使有厚重的车帘也抵挡不住从外面溜进来的寒风,林婉儿不禁打了个冷战,想去摸手炉暖暖手却触到了一片冰凉。
缩回手放在袖子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焐热,林婉儿刚想撩开帘子叫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滕梓荆把手炉换一换,然而还没抬起自己的手臂就重新垂了下来。
算了,等夫君回来再换也不迟。
这样想着,林婉儿把马车的窗户微微拉开一条缝隙,注视着窗外正随风摇晃的灯笼,突然听到滕梓荆的声音:“夜凉风大,关上窗户吧。范闲他估计待会儿就出来了。”
顺从的把窗户关上,林婉儿的目光仍旧看着太平别院门口的方向,细细地叹了口气:“妾身知道。”
自从那位监察院院长陈萍萍死后,每一年范闲都会在这一天上这里带上一壶好酒,然后踏着月色回到府里,她怎会不知?
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忧虑的神色,林婉儿攥紧了自己的衣裙。
裴长卿,自三年前一别,你究竟去了哪儿?
摸摸自己的腹部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林婉儿剪下多余的灯芯,沉默地看着手上已经有些褪色的护身符,无声的呢喃:“小裴……”
“婉儿。”厚重的车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撩起来,范闲动作迟缓的爬进来倒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对外面的滕梓荆吩咐了一句“走吧,回府。”
听着耳边传来的马蹄声,范闲自顾自地躺了半晌后爬起来坐在距离林婉儿较远的地方,满脸歉意地道歉:“婉儿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让你陪我出来。”
“夫君。”疼惜地看着神情憔悴的范闲,林婉儿想要挪过去却被范闲阻止,只能坐在原地有些无措地把蜡烛推过去。
身体跟随者马车摇摇晃晃,范闲察觉到了林婉儿落在自己身上满是担忧的目光,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歉意:“婉儿。”
想了想之后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范闲冲林婉儿柔声哄道:“婉儿,等新帝登基大典过后,我就上书离职。咱们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好不好?”
听到范闲的这句话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林婉儿伸手把范闲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点头说道:“妾身全凭夫君做主。”
生怕自己身上的酒气熏到林婉儿,范闲在离林婉儿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坐下来,满是歉意地道歉:“这些年你总是为我担惊受怕的,辛苦你了。”
笑着摇摇头,林婉儿伸手握住范闲比自己还要凉的双手,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妾身明白夫君想要做什么,也明白夫君为何要做这些事情,所以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一说。”
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范闲揉揉眉心嗓音沙哑地说道:“对了,新帝即将继位,我这几天都得在宫里忙登基大典的事情,所以不用给我留饭了。”
颔首表示明白,林婉儿动作轻柔地按摩着范闲的指关节,突然感觉范闲周围的温度冷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夫君?”
“这个是谁给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掉在地上的那个护身符,范闲的口气有些不善地问道。
目光顺着范闲的目光看过去,林婉儿先是面色如常的把护身符捡起来拍拍重新放回怀里,这才解释道:“这是小裴……”
“别跟我提她!”难得粗暴地打断了林婉儿还没说完的话,范闲在话说出口的瞬间面部表情柔和下来,看着怔愣在原地的林婉儿满是歉意的想要过去安抚却被她拒绝。
看着范闲手足无措的样子心生不忍,林婉儿犹豫了半晌后只是伸手把范闲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声劝道:“夫君先休息一会儿吧,到了府上妾身再叫夫君。”
想要道歉的话被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林婉儿堵在嘴里,范闲垂下眼帘把对方揽进自己怀里,这才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也闭上了眼睛。
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被急急赶来的小太监连夜请进宫中,范闲在来到御书房后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李承平脸上阴沉的神色。
“臣范闲,参见陛下。”在门口整整衣领才迈步进来,范闲装作没有看到李承平的脸色一样拱手大声说道。
“老师来了。”看到范闲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李承平后退一步指着自己的书桌僵着一张脸说道“深夜把老师请进宫,是朕的不是。”
在心底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后上前一步,范闲看着李承平接着问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见臣,是有何要事?”
把自己书桌上的那样东西露出来给范闲看,李承平盯着桌面解释道:“有人给凭空给朕送了这样东西。不知是何人,也不知从何而来,朕想着老师应当了解一二,故而派人唤老师前来查看。”
闻言忍不住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范闲摸摸下巴走上前在看清那样东西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