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封懿想起这段时日与李缜相处的时光,想起她在护国寺摔伤时李缜抱着她从寺中直到山下,即便额头满是大汗却一声不吭地将她抱回到马车上。
李缜对她……真的很好。
心神一闪,封懿由衷道,“而且我挺喜欢的表哥的,我希望他能一直住在咱们府上。”说罢,封懿抬头,上前一步拽着李氏的衣袖道,“母亲,您快说话,让表哥留下来,好不好?”
封懿并不知道,李缜方才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在听到她的那番话后,漆黑的眸中闪过流光,望着封懿的眼神,也越发深了。
李氏听着封懿的话,突然心情大好,看向了李缜,“缜哥儿,懿姐儿的话你听到了罢,这府上可不止我不愿让你走。你难道忍心辜负懿姐儿的心意?虽说是毓哥儿的错,难道我们这些亲人对你的诚心,还不足以让你留下来?”
李缜一时沉默了,他并未立即答话,而是在脑中沉吟着,分析继续留在封宅的利与弊。说实话,他昨日的确是真心想走,但是方才李氏与封懿的话,却让他踌躇了。
虽说这一世是新的开始,但是那日清晨到封府后初见李氏的第一眼,他便在心中下定决心要对他唯一的,心怀愧疚的姑母好,而今,又加上了一位表妹。
这是他在世上所剩不多的最后的亲情,当真因为封毓的几句话,以及大房即将到来的变故便弃之?
想着,李缜看向了李氏与封懿,见李氏面上是发自诚心的诚恳挽留,而封懿,那双清澈而透亮的瞳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迫切与焦急,李缜忽而心神一动。
是了,这一世所剩不多而弥足珍贵的亲情,他不应该舍弃。至于未来局势的变化,索性他掌握着重生一世的先机,那些人,那些事,他可以一步一步慢慢筹划,不能心急。
思及此,李缜心中已有了决定,他看向李氏与封懿二人,在两人殷切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走了。”
李氏闻言面色一松。封懿却似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惊声道,“表哥说的可是真的?不是骗人?”
李缜无奈点头,望着封懿满面欣喜的神情,唇角毫不自知的掀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不骗你。”
封懿猛地一拍手,上前而来对李缜道,“那表哥说好了,今日不走了,以后也不能随便说走了。”
“这……”李缜迟疑了下。他没想到封懿反而给他挖了坑,他自然不能随便答应,因为封宅不是他的家,他日后始终是要离开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氏看出来了,也明白李缜的顾虑,便轻轻拍了拍封懿,“懿姐儿,这种承诺就不必让缜哥儿答应了,这样罢,缜哥儿,在你未出孝期,不能承袭爵位之前,你就在我们府上住着,不要再提离开了,可好?”
封懿这才明白她话里的不妥之处,李缜毕竟不是封府的人,肯定是不可能一直住在他们封宅的,便又改口道,“对,就是母亲的这个意思,表哥,你答不答应?”
李缜明白他是上了封懿这个小丫头的套了,不过方才既决定留下来了,他一时便也不打算离开,既如此,答应她们也无妨,便轻轻颔首,黑白分明的丹凤双眸望着封懿小巧圆润的,仿若蜜桃般的面颊,对上她闪着盈盈水光的瞳眸,沉默一瞬,他轻声道,“我答应你。”
闻言,封懿紧悬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当即笑靥如花,“表哥,说话算话,不能反悔哈。”
李缜点头,“好。”
第33章
“李氏见李缜终于答应留下来,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颜,朝封懿道,“既然缜哥儿答应你了,你也可安心了,我与缜哥儿有些话要说,你先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待会儿在过来用早膳,记住,可不能再仪容不整的出现在人前了啊,成何体统?”
封懿乖巧应下,“是,母亲。”说罢,朝李缜露出一个笑脸,这才满心欢喜的出了朝晖堂。玉容玉影连忙跟上,一行人往画轩去了。
堂屋内,李缜道,“姑母有何事与我说?”
“这会儿就别站着说话了,过来坐。”李氏让李缜坐到软榻的另一边后,又给他倒了一盏温茶,李缜伸手阻止,被李氏抬手拦下,“这件事是毓哥儿对不住你,待他今晚下学回来后,我让他亲自给你道歉。”
李缜忙道,“姑母不必如此。”他知道封毓并不喜欢他,李缜不愿因为他而让他们母子心生嫌隙。
李氏自然看出李缜的用意,便道,“缜哥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你看到了,毓哥儿比你大,心志却还不成熟,成日让我跟你姑父操心。这件事上的确是他的错,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记住教训,你想想,今日还只是你,日后若是旁人,是他完全得罪不起的人,他也这般言行无状,岂非是害了他?”
李缜听到这里,便不作声了。毕竟事关封家管教小一辈的家事,他不宜插嘴。
说完了封毓的事,李氏又向李缜说起了正事,“这件事我之前便要告诉你的,但是因为忙于老太爷的大寿,又想让你多休养一段时日,便未曾向你提及,不过今日可以告诉你了。”
李氏道,“之前你刚进府时,老太爷便让你姑父给你寻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教授你学业,你姑父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一位在京中有些声名的季霖季先生,他原是国子监司业,不过因为年事已高,便从监上退了下来,如今闲赋家中偶尔讲学,你姑父上门拜见,亲自游说了一番,才答应传授你学业,但是,你要前往他府上听课。这位季先生的府宅离我们封府稍有些远,缜哥儿,从明日起我会安排一辆马车每日接送你入学,你觉得可好?”
李缜有些微诧异。诧异于他姑父为了他的学业之事竟如此奔波,毕竟这位季霖季先生的大名,他可是听过的。
然而另外诧异的一点是,他姑父为他请到季霖做授课恩师这件事,上一世却并未发生,所以重生的这一世,许多事的轨迹也在偏离上一世了?
李缜出神片刻便当即回神,朝李氏道,“多谢姑母与姑父为了侄儿的学业悉心安排,不过马车就不用安排了,我可以起早些,步行前往先生的府邸。”
李氏道,“可是季先生的府邸有些远呐,你步行过去需要半个时辰,这一来一回便需要一个时辰,缜哥儿,你身子还弱,可还受得住?”
李缜道,“姑母不用担心,这些路程算不上远,我在泾阳府时每日也是这般求学的,而且每日起早一些还可强身健体。”
李氏听李缜这般说,觉得李缜有这个想法是好事,便也不多加劝诫了,只道,“如此也好,不过缜哥儿你可不能逞强,若是路程太远受不住便跟我说,我给你安排马车。”
李缜欣然应下,“是,姑母。”
微微垂眸的李缜,眸中闪过沉吟之色,他突然想到,这每日出府求学,何尝不是他大展手脚的时机。
酉时初刻,日暮西山,火红的残阳晕染了天际。
端午时节过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天色也一日晚过一日。
封宅西院的朝晖堂内,李氏将封懿、封婵、李缜三人都召至堂屋中,等待着封敬坤与封毓的归来。她打算当着众人的面让封懿解释清楚昨日醉酒之事,让封毓承认自己的过错,当众给李缜道歉,不然便让封敬坤出面惩罚他。
虽是两手准备,不过李氏觉着最大的可能性应当是后一种,封毓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被封敬坤惩罚,因为封毓的心性,她这个做母亲自然是了解的。
正因如此,李氏才想借这件事好好教训一下封毓,让他长长记性,收敛自己的性子。
然而等了许久,封敬坤都下了府衙回来了,却始终不见封毓的半点儿人影。
与此同时,城东红袖长街上的苏宅外,封毓正领着小厮松竹鬼鬼祟祟的躲在苏宅角落的门檐下,望着苏府敞开的大门,满脸犹疑之色。
他是费了不少心力才打听到苏宅的地址,打听到后下了学监便迫不及待的朝苏宅来了,因为他想见苏莞一面,他迫切的想要苏莞知道他对苏莞有意,不知苏莞是否愿意接受她,然而到了苏府门前,封毓却迟疑了。
苏莞的父亲苏福与他父亲不止是同僚,还是同在都察院,并且官职都是相同的佥都御使,不过他父亲封敬坤是左佥都御史,而苏福则是右佥都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