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们这一路这样走下去会越来越危险, 可如果他们不能努力走到那张堪舆图的最远端,那便没有任何退路了。
“从跟随他上山的那天起, 我心里就已做好打算,只是事到如今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他。”
他们是少年夫妻, 恩爱非凡,颜青画真的不舍得他去出生入死。
李氏又怎么不能明白她呢?她也是一样的。
“荣大人不肯定不会觉得那是危险,说不定在他们男人看来, 那才是唯一能逆天改命, 光耀门楣的机会。”
颜青画听她这般讲, 终于心里畅快了些。
荣桀今日依旧忙到很晚,颜青画晚膳后一直在等他, 最后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荣桀都还未归。
次日清晨, 当外面第一声鸟儿鸣啼, 颜青画便一下子惊醒过来,她伸手往边上一摸,入手一片冰凉,荣桀又已出门忙碌去了。
她安静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下床洗漱。
用过食不知味的早膳,他便默默离开衙门,一路往兵营行去。
路上有些百姓认出她,都笑着同她打招呼,态度和善而热络。
总是心里头沉甸甸的,颜青画也一一笑着回了,还同他们说:“晨好。”
来到兵营口,远远就能瞧见士兵们正在紧张操练。
阳光下的年轻儿郎们满身都是汗水,他们个个满脸朝气,嘴里喊着嘹亮的口号,手中做着整齐划一动作。
他们手里的兵器在苍穹中划出道绚烂的光辉,闪耀人眼。
不知为何,颜青画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她突然不那么怕了,有这些人陪着他们一起,仿佛任何事都没什么可怕的了。
守门的士兵远远瞧见她立即打了声招呼:“夫人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找荣大人?”
颜青画摇了摇头,笑道:“我也就是过来看看,怕你们太辛苦。你不用同他说,我看看就回去了。”
守门的士兵都还是年轻人,也不很激灵,见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竟也没去后面通传。
颜青画便安安静静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等到这一场操练即将结束,她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安慰了自己无数句话,最终带着笑回了县衙。
县衙里李氏正找她:“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到处找都没着瞅见你。”
“我哪里有什么急事,不过出去散了散,”颜青画道,“来县里这么久,我还没好好逛过这里。”
李氏见她神态自然,似是已经开怀,不由赞叹:“你就是有大气度的人,县城里有什么好逛的?将来等咱们去了琅琊府,那里才是繁华之地。”
她说着,还讲了句俏皮话:“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咱们大人既然有飞龙虎凤的架势,何苦困在浅溪里挣扎呢?”
这话说得太对了,颜青画也不由跟着她点了点头。
她一想开,便又是那个闲不住的当家夫人了。
颜青画上午同李氏一起把所有的书都登记在册,下午她又去了前面衙门前书房,找了叶向北和侯师爷认真问了几句。
叶向北原以为她担心这一趟危险,正想安慰几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颜青画却率先问了。
“叶先生,我昨日仔细想了想。如今我们手中就一百多匹矮脚马,剩下的大多都是枣红马。虽说枣红马体力不如矮脚马好,却也不会差的太多。如今要跟国朝的军队抵抗,骑兵是最占优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瞧慕容鲜卑手里就那点兵力,却能跟国朝抗衡至今。我们麾下骑兵也多是精兵良将,想必也是不比鲜卑铁骑差许多的。”
叶向北万万没想到她尚且还如此淡定。脸上一时间也不知做如何表情,直好赞叹:“夫人到底是七窍玲珑心,昨日大当家还怕您着急上火呢。”
颜青画说:“我确实是着急的,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琅琊府这一遭是一定要走的,既然躲不了也逃不掉,不如就做好万全对策,让这路走得坦荡一些。”
九月上旬的时候,天气渐渐凉爽下来。
如火如荼的操练接近尾声,士兵们被晒得脱了一层皮,却没人叫苦。
颜青画跟叶向北满县里去寻买枣红马,好不容易凑了一百匹枣红马出来,同原来的战马凑在一起,大概也能有三队的骑兵了。
他们如今手里的士兵也不过就一个营,养三队的骑兵先锋正正合适。
这里面有原来寨子里的弟兄们,也有梧桐镇后来加入他们的士兵,这些人跟随荣桀一路杀到怀远县,也是真正正正见过血的。
若说这三队骑兵是他们手里的王牌也不为过。
除去骑兵,剩下便都是步兵、弓兵和辎重兵了。
怀远县的县令许骥才原本并不上心士兵操练,县衙库房里的武器至今还有大半都是新的。
不仅三队骑兵都能配上崭新的长武器与铠甲,甚至押后的步兵也可以凑两三队出来,意外给他们省了不少事。
虽说许多铠甲都不能成套,可如今世道艰难,便也只能这样凑合了。
剩下的士兵没了武器,便只能临时赶制。
县衙的官匠们日以继夜锻造长刀和长矛,努力让士兵们都能有趁手的武器。
把原来百姓家用的铁器重新锻造成武器,暂时还能维持数量,只是护盾却实在不够了。
颜青画翻了好多书,找了好多介绍,这才找到简易的竹盾制法。
选三年生的老竹褪青,晾干后以竹条固定,也相当坚韧。虽说不如铁盾皮盾好,却也是相当不错的防御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