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看向这位楚娘娘,才意识到自己曾经见过她。
“你是当时的那位姑娘?”
他记得有一日被叶轻言叫进宫中商谈政事,曾见过一名女子被掠进宫中,那时她满面绝望,还冲他高声呼救。然而他当时在做什么呢?他在想他反正也阻止不了阮细雨,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可苍天有眼,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们造的孽,如今都报应回自己身上。
阮细雨松开手,蹒跚地回到床边,他把叶轻言连人带被抱进怀中。
“轻言,”阮细雨在叶轻言耳边呢喃,“这一年我们都累了,我带你回家吧。”
陈将军这会儿脑子发木,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呆呆看着阮细雨抱着叶轻言,就这样安静地走出了大帐。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直到副官瑟瑟发抖的进来问他:“将军,阮大人抱着王上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怎么办?”
对呀,他们怎么办?
还有这么多士兵留在兵营里,他们受了那么多伤,可经不起再多的磨难了。
陈将军低下头去,那封溪岭的劝降书映入他的眼帘。
他紧紧攥起手心,抬头望向副官:“去叫参谋来,写一封投降书吧,反正王上都死了,阮大人也走了,没人管我们,我们得自谋生路。”
陈将军说罢,软着腿被副官扶起来,副官问他:“那楚娘娘怎么办?”
陈将军回过头去,见那位楚娘娘依旧痴痴傻傻地坐在地上,不由叹了口气:“随她去吧。”
次日清晨,当荣桀整装而出,率领士兵意气风发来到前线时,迎接他的只有陈将军和那封薄薄的投降书。
陈将军面色苍白的仿佛变了个人,他连嘴唇都消了颜色,看起来似要崩溃一般。
“陈将军,您这是怎么了?”荣桀问。
陈将军苦笑道:“荣大人,我们投降,自此云州回归至您的麾下,请您务必善待云州的士兵和百姓。”
荣桀十分惊讶,问:“你们成王呢?他也答应了?”
“成王殿下,”陈将军顿了顿,沉声道,“成王殿下昨日傍晚病逝,阮大人弃官归隐,云州已经成了无主之地。还得请您务必赶往安南府,先稳住局势要紧。”
前日还是打的你死我活的敌人,今日便又站到了一起,荣桀实在没有想到,他记忆中叶轻言的伤虽重,却并不至死,也不知他怎么就没了。
突如其来的胜利也确实让他来不及多想,他回头望向士兵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戟。
“我胜利了,儿郎们,我们胜利了。”
一瞬间,溪岭士兵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陈将军看着他们一个个欢声笑语,不由跟着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打仗了。
第92章 凯旋
这场仗将近打了一个月, 他们三月末从琅琊府出发,今已经有两个月光景。
这两月间,士兵们憋着一口气, 到底也没叫云州军过溪岭半步。
荣桀确实没想到叶轻言这样轻易病逝,他原以为这场战要打很久, 直到其中一方大获全胜, 才能彻底结束这场残酷的战争。
事发突然, 他回去后也是愣神许久, 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原本应该战死沙场的英主, 却被病魔打败, 只能憋屈地死在病床上。
直到叶向北进了大帐,他才叹口气:“天命难测,世事难料,我真是没想到, 最后他会是这样一个下场。”
他们原本预计最少要到八月才能结束战事, 如今这变故一出,最少能提前一个月打道回府。
叶轻言的死轻易又沉重,他就这样撒手而去, 留下云州满目疮痍。
他这一死,云州群龙无首,营帐里乱成一团,士兵们本就死伤惨重, 这下更是谁也不愿意再上战场了。
若是阮细雨还在可能还好些, 结果阮细雨也不知去了哪里, 唯一还在的陈将军早就存了投降之心,前一夜同几个属下连夜议事,最终于第二日交了投降书。
然而人心也实在复杂,叶轻言在位时他们觉得千百般不好,私下里骂他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一旦叶轻言走了,云州却又变成一盘散沙,再无人能把控大局。
云州既然已经投诚,荣桀便直接下令停战,他命雷强留守后方,同万宁县令一起安顿好受伤的士兵,并逐一登记阵亡士兵名录。
对于云州的伤亡士兵,荣桀一视同仁,特地命邹凯留在云州军营地主持军务。
就这样忙碌两日后,第三日清晨,荣桀带着叶向北和雷鸣,率领三百骑兵一路往南,向云州省府安南县行去。
安南府位置靠北,距边境不过三日的路程,荣桀便也没有着急行军,路过各县镇城府,都要先去看望百姓近况,看云州暂时还算安稳,百姓日更而出日落而息,这才觉得安慰一些。
陈将军虽然身受重伤,却一路跟随他们,见荣桀十分在意百姓饥苦,也不由叹道:“原来成王根本不会特别在意民生,都是阮大人在操心此事。”
他一边说,一边担忧地看向远方:“阮大人实在是个好官,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
荣桀倒也不在意他说云州以前的事,闻言笑笑:“他确实是个人才,如若他还在,我都想招揽他至麾下,让他继续做令尹。”
他话虽如此,心中却嘀咕,阮细雨是个好官不假,可叶轻言的死对他触动竟这么大,他甚至带着他的尸体消失不见,这两人的感情可见一斑。他便是诚恳招揽,想必也无法成功。
“不说阮大人,云州还有许多像陈将军这般的好官,云州百姓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陈将军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笑意更胜,人人都说荣桀是个泥腿子,没见过世面,可若真没见过世面,又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