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是被狗子的嗷嗷声吵醒的。
两只小东西在客厅里蹦跶来蹦跶去,贵族楚楚打不过土狗小白就撒泼,扒着房门直叫唤,声音凄惨的不行。
尚楚睡的浅,挣扎着掀开眼皮,他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一看,才五点半。
深色窗帘紧紧合着,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都瞧不见五个手指头,尚楚眨了眨眼,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顿时睡意全无。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从遇见白艾泽的那一天开始,结束在那个灿金色的、伴随着鸣笛和亲吻的黄昏。
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反倒给他带来了几分不真实的晕眩感。
尚楚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感觉到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少年时代经历过的一切杂乱无章地堆在他的脑子里,像一本搅混了页码的书,页边泛着陈旧的黄,乱糟糟的。
他远远地看到书上画了一些人,有哑巴和尚利军;还写了一些字,什么“废物omega”、“你不配”、“偷来的第一名”之类的。
太阳穴的位置开始泛起熟悉的刺痛感,尚楚睫毛颤抖,紧紧闭上双眼,抽出书本其中一页,想要看清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然而在脑海里展平书页的一瞬间,上面的字迹忽然扭曲着变得模糊,根本辨认不出内容。
刚才在梦里分明就很清晰,现在怎么看不清了?
他有些着急,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再做一场梦就能看见了,出于强烈的心理暗示,脑袋竟然真的昏昏沉沉起来,四肢也逐渐有些僵硬,身体变得很重很重,像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胸口,意识却仿佛抽离了躯体,轻飘飘的——
“汪——汪呜!”
楚楚被小白呼了一巴掌,扒着房门一声哀嚎,尚楚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额头上沁满细汗,粗喘了一口气,猛地惊醒过来。
他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气,伸手拧亮床头的小夜灯,转头看着身边的白艾泽。
他的alpha还在睡着,绒毯盖到胸膛,肩头有一道咬痕,空气里都是肆无忌惮的烟草气味。
紊乱的心跳渐渐平复,混乱无序的感觉也一点点消退,脑海里那本页码错乱的书本“啪”一声合上。
尚楚皱了皱鼻尖,挪了挪身体往白艾泽那边靠过去。
什么破书,看不着就不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梦境始于白艾泽,也终于白艾泽,他只要确定白艾泽还在就行了。
时间会流逝,空间会扭曲,遇见过的人会离开,陈年的笔迹会模糊,只有白艾泽是不会变的。
尚楚睡相不好,睡着了总喜欢往床边滚,每天早上醒来都有一条腿在床沿挂着。他一点一点地挪到白艾泽身边,白艾泽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很自然地抬手揽着尚楚的腰,闭着眼在尚楚鼻尖亲了亲,嗓音慵懒低沉:“醒来了?”
尚楚窝进他怀里,贴着他侧颈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鼻腔里涌进熟悉又安心的信息素气味,才咕哝着抱怨:“鬼压床了。”
“乖,我在呢。”
白艾泽并没有醒,本能地低下头,温热的嘴唇贴着尚楚额头,手臂收紧了一些,把人往怀里拉得更近一点。
尚楚抬头看了看,见白艾泽还闭着眼,于是拿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睡不着了。”
“再睡会儿。”白艾泽手掌在他后腰轻轻一拍。
他腰被白艾泽掐青了,这么一碰还隐隐觉着疼,尚楚“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想到昨晚上他都发烧了,白艾泽还那么用力,最后他实在受不住了,趴在床上一个劲儿求饶,嗓子都喊哑了,白艾泽还是不放过他,反而更兴奋了,在他腰下边多垫了一个枕头,更卖力地往他身体里冲撞。
尚楚想到这一茬就来气,完全忘了是自己先邀请白sir在床上也压压他的,埋头在白艾泽锁骨上咬了一下,恶声恶气地说:“睡不着了,你也别睡。”
小混账自己睡不着了就不准别人睡,实在是无理取闹。
白艾泽被他彻底闹清醒了,捏了捏眉心,又揉了揉尚楚的后脑,无奈地问:“这才几点,胡闹。”
“我被鬼压床了,”尚楚抬起一条腿架在白艾泽腰上,仰起脸要他安慰,“差点儿没醒过来。”
“那叫睡眠瘫痪,”白艾泽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沙哑,“让你睡觉总往左边侧,压心脏了。”
“不是啊,”尚楚抿了抿嘴唇,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我都见着黑白无常了,在天花板上飘来飘去,手里拿着那么粗的镣铐,说要把我拘了,还好我心里想着你,拼了命地挣扎,给了他俩一人一拳,把他们打跑了,不然你就见不着我了。”
“见不着了好,”白艾泽说,“我就能多睡一会儿。”
“操!”尚楚气得往他大腿上踹了一脚,“白艾泽你他妈的!”
白艾泽低笑出声,搂过尚楚的后脑:“好好好,阿楚厉害,连黑白无常都打不过阿楚。”
尚楚靠着他胸口,感受到他胸口传来的微微震动,白艾泽的心跳声贴在他耳畔,一下接着一下,坚实且有力。
“小白。”尚楚拿侧脸蹭了蹭白艾泽。
“嗯?”白艾泽轻轻揉捏着他的后颈,“在呢。”
“其实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尚楚舔了舔嘴唇,“梦到我们十**岁的时候,在青训营那会儿,还有后来考上首警。”
白艾泽嗓音低沉,像一把音质上等的大提琴:“阿楚都梦到什么了?”
“都梦见了,”尚楚眨了眨眼,“所有所有,全都梦到了,就好像......好像经历了时空穿梭,把以前又过了一遍,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阿尧也还是阿尧,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是我们真的遇见过的人。”
他话说的颠三倒四,但白艾泽对尚楚一向有用不完的耐心,沉声问:“嗯,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好像有,也好像没有,”尚楚想了想说,“我有点儿搞不清楚了,突然又不记得梦到了什么。”
“不记得就不想了,再睡会儿好不好?不然上了班又犯困。”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尚楚额头,冒头的青色胡茬蹭得尚楚发痒,尚楚推了他一把,埋怨说:“你不刮胡子。”
“起床了刮,”白艾泽重新把他捞进怀里,“我陪你再睡一觉,乖。”
他怀里温度正正好,暖烘烘的,味道也很好闻,尚楚被白艾泽抱着,觉得浑身的细胞都打开了,困意终于再次袭来,眼皮变得很重——
“汪汪汪!嗷嗷——”
楚楚又扯嗓子嚎了一声,尚楚眼皮刚合上每两秒又掀开了,他暴躁地扒了扒头发:“烦死了,又睡不着了。”
白艾泽像哄小孩儿似的,一手拍着他的背,轻声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尚楚看他合着双眼又要睡过去,朝着他下巴一口咬了上去:“烦死了烦死了。”
白艾泽再次被他吵醒,抬手在尚楚后颈腺体的位置轻轻一捏:“别闹。”
尚楚腰眼一麻,脑瓜子一个劲儿往白艾泽肩窝顶,嘟囔着说:“楚楚和小白老是叫唤,我都睡不着了,烦人。”
都这么多年了,只要他一卖起乖来,白艾泽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笑着抱住尚楚:“我出去遛狗,你自己再睡一小时,好不好?”
“那不行,”兴许是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又或许是因为还没有睡清醒,尚楚说话时带着一点儿鼻音,黏黏糊糊的,听起来乖顺得很,“你不在我又要被鬼压床了。”
“那怎么办?”白艾泽手掌顺着他光裸的背脊缓缓下滑,停留在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嗓音沉的能滴出水来,“嗯?”
“疼啊,”尚楚枕着他手臂,“昨儿晚上是不是流血了?”
“胡说,”白艾泽用牙齿蹭了蹭尚楚鼻尖,“没有。”
“那怎么这么热?”尚楚看着白艾泽的眼睛,“小白,你帮我摸摸,是不是流血了呀?”
他很少用“呀”这种软绵绵的语气词,白艾泽眸色一沉。
被窝里,尚楚屈膝抵着他下腹轻轻地摩擦,盯着他看的眼睛却很无辜,清凌凌的。
狡猾,小东西太狡猾了。
白艾泽对他一贯没有任何抵抗力,几乎是立即就有了反应,尚楚眨了眨眼:“我好像有点儿湿,是不是流血了?”
白艾泽低骂一声,一个翻身将尚楚按在身下,捞过手机看了眼,现在是清晨六点,距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虽然时间很紧张,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他俯身吻住尚楚,尚楚环着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他,空气里温度越攀越高,白艾泽单手环着尚楚的腰缓缓向上抬——
“不睡了不睡了,洗个澡去局里干活了。”
尚楚突然在他胸膛上用力一推,白艾泽猝不及防地被掀翻在床上,尚楚“哎呀”一身,捞过被子盖在白艾泽身上,咋舌道:“大白天的,赤身裸体成何体统啊,白sir啊白sir,你注意点儿影响!”
白艾泽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床,蹦跶着往浴室跑。
门外被欺压的楚楚听见脚步声,以为主人终于要出来给它主持公道了,小爪子扒着门嗷呜嗷呜地叫唤。
“早上喝豆浆,”尚楚从浴室里探出一个脑袋,“要王记的,多放一勺糖。”
小混账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样子实在可恨,白艾泽哼了一声,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尚楚坐在洗脸台上喝了豆浆,白记的豆浆质量很好,真材实料、量多大碗、非常黏稠。
尚楚昨晚上已经喝了几大碗,这会儿肚子还胀着,实在是喝不下了,但白记的老板非常慷慨,硬是要喂给他喝,尚楚怎么拒绝都没用,白老板甚至还让他跪趴在洗脸台上,面对镜子看他自己喝豆浆时候的样子,豆浆太烫了不好入口,烫得他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喝完了还逼着他要五星好评,问他喜不喜欢白记豆浆,尚楚欲哭无泪,只好颤抖着说喜欢。
房门外的楚楚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主人出来,沮丧地“嗷”了一声,蔫儿吧唧地趴在门口,小白有样学样趴在它身边,不久后听见房间里传来淋浴时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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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双腿发软,弯腰穿个裤子都费劲,白艾泽穿戴整齐从衣帽间出来,尚楚见他整个人清爽又挺拔,心里“噌”地蹿起一团火:“靠!白艾泽你丫简直不是人!”
“还喝豆浆吗?”白艾泽问。
“滚滚滚!”尚楚一听这两个字就腿软,“谁爱喝谁喝,老子才不喝!”
白艾泽眉梢一挑,没多说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一只表戴上。
尚楚瞄了他一眼,撇嘴说:“人民警|察还戴表,世风日下。”
“今天记得吃药。”白艾泽提醒他。
他这几年身体彻底不行了,靠着各种进口药勉强维持激素水平,必须严格按照日期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