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出声:“这是我家先生身边的阿窈,此次替先生出赛。”
方才准备张嘴搭话的人立刻将嘴闭上,原来不是什么世家子,而是个小随从。
有势利者,误将少年认作是同他们一样锦衣玉食养出来的青年才俊,羞于承认被少年的姿态诓骗,开口嘲笑:“孟铎先生的大名,我们如雷贯耳,只是不知他的小随从有什么本事,能与我们坐在一起?”
有人附和:“怕不是娈童吧?”
众人哄笑。
少年款款落座,坐姿闲雅,对于众人的嘲弄声毫不在意,招手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半晌,那个名唤山阳的侍从声音洪亮,将少年的话代为转述:“我有什么本事,诸位稍后就知。”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随从!
众人目光鄙夷,讥讽的笑声更为肆意。
孟铎的名声,只怕要毁在这个小随从身上!
半个时辰后,随着比赛的进行,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曲水流觞,顾名思义,大家围坐在泉水边,取漂浮水面的羽觞,羽觞中盛的不是酒,而是竹签,答出竹签上的天算题,以取觞最多者为胜者。若是故意抢占羽觞不答者,立刻驱出总宴。
众人惊讶地看向少年手边的羽觞,其数量之多,比他们每个人的羽觞加在一起还要多。
除孟铎之外,怎么可能有人连答得这么快?
有人终于忍不住喊话:“他故意抢占羽觞!逐他出宴!”
少年丝毫不受影响,慢悠悠勾住水面最后一杯羽觞,取出其中竹签,掐指一算,在纸上写下答案。
判士一一查看答案,宣布:“这位小公子并未故意抢占羽觞。”
“不可能!”
判士将竹签与写着答案的澄纸一一摊开,供众人传阅。
全对,无一处差错。
众人愣住。
判士准备公布此局赢家:“曲水流觞胜者——”
一时间竟忘了问该如何称呼。
少年同山阳说了几句话,山阳代为传话:“既然是替先生参赛,就称孟家阿窈罢。”
判士重复:“曲水流觞胜者,孟家阿窈。”
不等大家贺喜,少年早已起身,拂袖而去,直奔第二层的天机变。
今年的天机变,先解残棋,能解残棋者,再互相对弈,拼出赢家。
与曲水流觞的雅致不同,天机变无情得很,要解残棋,需得有人命做棋筹,三条人命为限,解错一子,死一人,死完了也就没有资格再继续。
其他人已经输了曲水流觞局,注定与今年的状元之位无缘,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加不想让别人拿到状元之位,纷纷从一层涌至二层。
总宴的妙处就在此处,输了也能继续参加,做不了状元,那就做绊脚石。
大家在人群中找寻刚才的少年,发现少年竟躲在角落里与同为随从的山阳说悄悄话。
“人命押棋?”
“莫要担心,先生已替你准备好。”
令窈顺着山阳指的方向看去,楼阁高处有三人被绑了手脚,挂在半空,同其他世家公子的押棋并排而列。
山阳道:“他们便是你的棋筹。”
令窈皱眉:“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先生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参赛要以人命为筹?”
“他们皆是罪大恶极的死囚,算不得人。”山阳停顿片刻,又道:“你若是心软,可以即刻退赛,因为天机变之后的血阵兵法,你手里握的不止三条人命,而是上百条人命。”
令窈呼吸一顿。
她只想过要赢,完全没想过成为赢家的路,竟是用人命鲜血筑成。
山阳想起孟铎的吩咐,将一个锦囊交给令窈:“先生说,你若犹豫不决时,便打开它。”
锦囊里没有什么,就只一张纸笺,纸笺上八个字:“狠心绝情,方能成事。”
令窈忽地明白孟铎为何肯带她来参宴。
他不是带她来玩乐的,严厉如他,怎会放过任何一个教导她的机会。
山阳问:“还要比吗?”
令窈想,她不该再比下去,毕竟是人命,人命怎能儿戏。
可是——
少女空灵清澈的目光掠过高处悬空的死囚们,指了别人的棋筹问:“他们触犯了哪条律法?”
山阳:“奸杀稚童。”
“这样啊——”她的眼中满是厌恶,毫无怜悯:“那他们的命,我先收下了。”
山阳惊讶于她的转变之快:“你要继续比?”
少女倚在雕栏处,轻笑出声:“我想赢啊,当然要继续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