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记得他的夙愿。
这样好的先生,不该被埋没在临安。他的宏图伟愿,理应实现才对。
一个时辰后,太子的美人画作成,孟铎的美人赋也已写完。
令窈收下美人画,却没接美人赋,而是将美人赋拿给太子看:“表哥,你瞧瞧,这篇赋做得如何?”
太子细细斟看,赞不绝口。
令窈趁势道:“表哥,既然你喜欢这篇赋,不如同孟先生交谈一二?”
太子笑道:“孟先生文采一流,我早就有倾慕之心。”
孟铎谦虚有礼:“能得殿下的赏识,孟某三生有幸。”
令窈不动声色往旁去,留太子和孟铎二人交谈。
穆辰良为讨她欢心,亲自去厨房打点吃食,留一个郑嘉和在跟前。
他没再弹琴,推着轮椅停在她面前,看向不远处有说有笑的太子与孟铎,若有所思道:“卿卿今日大费周折,原来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是为了孟先生。”
令窈被他点破心思,没有否认,细声道:“若我真是为了他,难道哥哥今日就不愿意为我奏乐了吗?”
郑嘉和一愣,道:“无论卿卿是为了谁做什么事,只要有我能做的,我都愿意。”
令窈垂目。
眼前人眉眼温柔,一张嘴无论说什么话,都能甜到人心里头去。
她忍不住想要抚一抚他的浓眉,借口为他拂尘灰,指腹轻触,缓缓泛描。
令窈真心实意地说:“我今日为先生做的事,往后也能为哥哥做,但凡哥哥想要的,我都会为哥哥做。”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落在郑嘉和,就像是一只蝴蝶扑翅而过,他有双好耳朵,每一声自耳边灌进去,一字不落揽进心底。
郑嘉和唇角压不住的弧度,喉头微耸,道:“好卿卿。”
令窈抽条短杌坐下,毫不羞赧,捞了郑嘉和的手,道:“不知他们要说多久的话,哥哥替我捏捏肩。”
郑嘉和双手搭上去,动作恰到好处,嘴里道:“卿卿虽有心在太子面前引荐孟先生,但是——”
“但是什么?”
“未必能如卿卿所愿。”
令窈轻蹙眉头。
不一会,果然如郑嘉和所言,太子和孟铎聊完美人赋后,再无第二句话。
令窈压着疑惑,不敢轻举妄动,怕坏了孟铎的前程,直到太子回了璞玉阁,她才问孟铎:“先生,你与表哥话不投机吗?”
孟铎道:“殿下与我,相谈甚欢。”
“那你们为何不继续交谈,除了诗词歌赋,还可以说说朝政大事。”
“是我不愿逾越。”
令窈愣住。
她还以为拿乔的那个人是表哥,不曾想竟是孟铎。
她为他的前程忧心,道:“表哥是储君,若是能得他的赏识,日后必能有大作为。”
“今日的事,你有心了,多谢。”孟铎刮刮她的鼻尖,笑道:“我的小徒儿竟会为我的仕途费尽心思,为师深受感动。但我有我的打算,你不必担忧。”
令窈有些气馁。
她忽地想到以后的事。
是了,是她疏忽,竟忘了日后的江山之主,可能不会是太子。
孟铎不投靠太子,或许是对的。天下迟早要乱,前世未来的主君,不再是她的舅舅,亦不再是她的太子表哥。
那个娶了她灵位的男人,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到底是谁。
从前尚未对这个神秘男子抱有几分幻想,现在早没了,什么新的皇帝,分明就是乱臣贼子。
令窈想着想着,沮丧的情绪趋于平静。
她安慰自己,舅舅虽然是昏君,但是太子表哥不一定是昏君啊。
男人们争江山,打着清君侧的幌子,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力。什么为国为民,全是放屁。
她不管皇位上坐的人是谁,她只要自己的日子好过。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比起寄希望于毫无印象的陌生男人,她自然更偏向于自己的亲人。
记忆中许多事都已悄然变化,说不定以后的事也会变。世事无常,毕竟她都能重活一世,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孟铎见她发呆,漂亮的小脸蛋吹弹可破,黛眉紧蹙,隐隐浮现几分怒意,似乎因为什么人而愤慨。
孟铎低声问:“因为我没能承你的情,所以生气了?”
令窈回过神,水灵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他:“不是因为先生,是因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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