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来听听。”陆朝宗抬眸,眼中显出一抹戏谑神色。
“臣女,臣女睡觉打鼾,还踢被褥。”
“打鼾,踢被褥。”陆朝宗重复了一遍苏阮的话,眉眼带笑的接道:“莫不是还要加上遗溺?”
面红耳燥的被陆朝宗识破,苏阮咬牙,“臣女不知,王爷为何非要娶臣女?”
“阿阮真是不知?”听到苏阮的话,陆朝宗瞬时面色一凛,眸中戏谑渐敛,显出一抹正色。
“臣女并无所长。”除了一张易遭人诟病的脸。
“阿阮妄自菲薄了。”捏着苏阮的指尖,陆朝宗把人从小木椅上抱了下来。
揽着怀里的苏阮,陆朝宗眯眼道:“阿阮有副惑媚人心的皮囊,有颗世间难得的良善心。”
良善心?若是说她的这副皮囊便罢了,那良善心是什么?她一不救灾,二是不施粥为民的,比起苏钦顺都还差上许多。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当日种的因,今日得的果。”
苏阮听不懂陆朝宗说的话,她与他,有什么因果?难不成是关于上辈子自己被他一剑戳死的事?
可是那是上辈子的事,这厮怎么可能会知道。
“到底,是什么因,什么果?”既然说了,苏阮觉得今日索性就一次说个干净,自个儿也好死个痛快。
“阿阮当真是记不得了?”陆朝宗的指尖轻抚过苏阮的脖颈,那里光滑如玉,比之那白玉项圈还要再细嫩上几分。
“王爷到底说的,是何事?”苏阮是真不知这陆朝宗在跟自己猜什么哑谜。
“十年前的上元节,阿阮在何处?”陆朝宗缓慢开口。
十年前?苏阮努力回想十年前的上元节,她一生未出过府,自然是在府里头了,那日里并未有什么大事呀。
不,不对,十年前的上元节,她才五岁,那个时候母亲疼爱,父亲也挺欢喜她,那天苏府张灯结彩的欢庆上元节,丫鬟婆子们忙得厉害,她自个儿拎着小灯笼在后园子里头摘花。
然后,摘到了一个人!
尘封的记忆瞬时回笼,苏阮双眸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陆朝宗。
“那个,那个满身是血的人……”
“对,便是本王。”陆朝宗不闪不避,呼吸均匀而绵长,“阿阮给本王扔的两颗核桃,本王至今尤忆。”
十年前,陆朝宗才十七岁,还是个半大少年,陆家遭先帝打压,相交好的氏族皆缩手缩脚的不敢相助。
那些虎视眈眈盯着陆家的人趁机下手,陆朝宗狼狈逃窜至苏府,为避免家仆发现,躲藏于后花园子内,在那晦暗不接的日子里,穿着粉白裙衫,梳着小双髻的苏阮提着小灯笼,蹦蹦跳跳的踩到了他的腿窝。
小东西长的圆圆胖胖的像颗胖元宵,与现在的小皇帝胖子颇有些相似,哪里有眼前的纤细苗条,还有这张脸,简直就像是换了个模子似得,怪不得他当时一眼瞧见不能确信。
那时,他被踩得疼的厉害,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就记得那小东西惊叫一声,小胖手里甩下两个东西砸在他脸上,然后扔了小灯笼就跑。
灯笼倾倒,后花园子里头的火势一瞬蔓延。
陆朝宗避无可避,只能翻墙又逃了出去。
这本就是一桩小事,陆朝宗心思诡谲,每日里要处理的大事数不胜数,哪里会将此等小事放在眼里。
但可惜的是,苏阮那一脚,踩得太狠,直到那日里在书房外头次瞧见浑身汗湿的苏阮,陆朝宗才开始觉出不对劲。
是,陆朝宗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他近不了女色。
十七岁那日,先是踩踏,再是火灾,陆朝宗年纪尚小,处事经验不足,闷惊了之后便寡素至今,但他翻身在即,根本就未了解到此事的严重性。
运用雷霆手段,忙碌奔波,以扭转乾坤之势把持朝纲,从一个人人唾弃的宦官养子之子,变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但此症却一直不得解,那日里苏府之事,陆朝宗也早已忘了个干净。
姚太医曾言此乃心症,药物不可治,淤积在体内欲大伤身,故此让陆朝宗茹素。
这一茹素,便是十年之久,直到再瞧见这苏阮,陆朝宗才恍惚想起自己的心症所在。
十七岁的陆朝宗,完全不会想到,自己的心症,会是那个小女娃子。
而二十七岁的陆朝宗则发现,这小女娃子长大了,不仅成了自己的心症,还成了自己的心结。
有些人便是如此,一眼认定便入了心。
苏阮性软,还有些滥好心,对那只被宜春郡主关养在笼中的小白狐是,对身为女儿身却身处皇位的小皇帝是,她比起那些杀伐果断,智谋出色的女子实在是相差太远。
但苏阮便是苏阮,陆朝宗就是陆朝宗,如果苏阮不是苏阮,陆朝宗也就不会看上她,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那日里,陆朝宗从苏府回宫,头一次在夜间唤了热汤。
“那对花中花,是,是臣女的东西?”苏阮不知陆朝宗心思回转之间已然想了这许多,她只看着面前之人那张不知想到什么之后阴鸷暗沉的面色,觉得有些可怖。
“臣女那时尚小,不知那是王爷,若知是王爷,定然奉若上宾。”
那日里苏阮烧了后花园子,苏府内好好的一场元宵灯会被她给毁了,王姚玉责骂了她一番,便将她关进了屋子里头去反省,大哥给她端了碗红豆元宵进来。
所以这陆朝宗如此为难她,只是因为她小时误踩了他一脚?
这人真是小气到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