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幽水看向朱衣。
朱衣哼哧了一会儿,才道:“被这帮龟孙子妖魔用瘴气迷昏了!我们本来商量好了,清早在万妖阵内杀个中心开花,谁知道却提前着了它们的道!”
“多少人?”
“三千。”
“去告诉郭必安,我要这三千半兽安然无恙,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可以跟他走。”徐幽水果决地说道。
“幽水!”季沁握紧了她的手臂。
“母亲!”九凤满脸惊愕。
“吾主?!”便是朱衣也愣在了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人伥笑了笑:“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和你说话就是省劲。不过若是昨夜以前,这个提议我们大人还能考虑,但是如今,便又要再加上一条了。”
“什么?”
“我们可以将这三千半兽归还,不仅如此,我们还会从北地城撤离,但是条件就是,你不仅要跟我们走,而且北地城内所有有 ‘气’的人,都必须自戕于此!”
徐幽水双手握成拳头。
“你当然可以不答应,反正这里有三千半兽,我们今天杀上一千,明天杀上一千!我们郭大人也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士兵先崩溃,还是我们的妖兵先吃得走不动路。”那人伥懒洋洋地说道。
朱衣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做了一件蠢事,垂下脑袋,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城墙下边。
“我觉得还有第三种可能。”
“第三种可能?刚刚夸过你聪明,你就开始说胡话了。”那人伥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很快,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刚刚那声音,似乎不是徐幽水,而且也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他们的后边!
人伥吃惊的回过头。
一支银箭破空而来,精确无误地刺入他的喉咙,他骇然倒地,脸上还有凝结不散的惧意。
天边雪后初霁,云层中出现了久违了太阳,白晃晃地挂在北地城上方,映衬着整齐的飞马,赤红的军旗,耀眼得令人无法睁开眼睛!浩荡王气随之奔涌而来,令万妖阵的妖魔们仿佛溺水了一般,阵型立刻乱得像是一锅粥。
“王朝的军旗!?”郭必安皱起了眉头。
饕餮和禺强已经和敖苞缠斗了许久,即便是强悍如它,也觉得身上酸疼,提不起力气,如今又被王气冲击,只觉得眼前发黑,它强撑起一丝力气,立刻飞身退离,禺强冷不防被饕餮抛下,刚也要跟在它身后逃跑,结果却被敖苞扯着尾巴拽了回去,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惨叫着不断呼救。
饕餮头也不回,闪身飞向郭必安身边,愤怒地质问道:“你不是说王朝就算派兵来北地,起码也得十天时间吗?怎么这么快!而且为什么士兵们中间有王气!别告诉他们的女皇御驾亲征了!”
“不可能。”郭必安立刻否认道。
“那你倒是说说,那王气是假的,还是那王朝士兵是假的?”
郭必安冷嗤一声,毕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油条,他很快冷静下来,招呼身边人伥:“先头部队准备迎战,后方开始撤离。”
北地城内。
“真的是王朝的军旗!我认得!我以前在幽州军里当过兵!”
“女皇真的派人来救我们了!”
“朱衣!朱衣你个王八犊子你还不赶快跑!愣着干什么啊!”
“我先回去把我的弟兄们救出来!你们等我一起杀妖魔啊,可不许吃独食啊!”
城内百姓俱是喜极而泣,离弃家国十余载,一朝重见王朝的暗赤色军旗,才知道这种无论在哪里,都能被护佑的滋味是何等幸福!
季沁站在徐幽水身边,在半空中找了一圈,却见那人的视线也正在四处寻觅她,他终于看到季沁,从来清冷的神情立刻冰消雪融,眉目之间暖色四溢,似能灼人。
第80章 北地(十一)
姬珩骑在飞马上,他身穿铠甲,手拿一柄银弓,一反他平日里清贵公子的舒袍广袖打扮,越发显得他气势凛然。姬珩发现了季沁的踪迹,看到她平安无虞,心中稍定,侧头吩咐谢沉峦改变阵型,准备迎战。
人族大军和万妖阵的妖魔像是潮水一般相撞,浩浩荡荡的王气随之笼罩在北地上空,因为过分得浓郁,将北地清朗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浅赤色。
伴随着王朝军队的的冲锋呐喊声,北地士兵们也打开城门,正式发起反击!
妖魔四散逃窜,人族勇士们乘胜追击,嘶吼之中带着这些日子以来被妖魔踩在脚底下的痛苦,和终于见到希望的激动,手中箭如雨发,大刀挥动得像是风车一般,仿佛感觉不到疲倦。
正气刚觉醒的学子们跟在士兵身边,因为徐幽水有命令,在他们能够熟练掌握正气之前,不许他们以身犯险,于是只能委委屈屈地运用着身上的正气,为前排冲锋的士兵们罩个抵挡妖魔利爪的罩子,称职地充当辅助和后勤的责任。卢铭和楚红珠急得抓耳挠腮,奈何也得乖乖听话。
季沁收回了视线,扶着徐幽水的手臂,要带她离开城墙附近:“援军到了,姬珩他虽然脾气不靠谱,但是办事还是可以放心的,你赶快去休息好不好?”
“嗯。”徐幽水温柔地应了一声,终于不再打算强撑着。
季沁放心地笑了笑,一直悬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她担心徐幽水满心想得都是战场上的事情,不能好好休息,于是便转移话题说起旁的事情:“幽水,我娘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徐幽水弯起眉眼:“看了。”
“她难得主动挽回,我爹都没这待遇,她对你可真是不一般啊。”季沁感慨道,“小时候她揍我,即便是揍错了,也会将错就错,有时候恼羞成怒索性把我再揍一顿,让她低头根本就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徐幽水扑哧笑了起来,她一直气息虚弱,心事重重,但是这一笑颇有些拨云见日的感觉,令她的眉眼分外鲜活起来。仿佛画中仙子一跃而出:“她年幼骄纵,你外祖将她宠得不像话,我初次遇到她的时候,便和她打了一架。她打不过我,气得坐在地上直哭。”
季沁一脸呆愣,似乎想象不到自家娘亲小时候是这副德行,怪不得外祖常常对着她感慨,总说季沁不像李谭然。她还以为外祖是在惋惜,如今在想,他老人家似乎是在庆幸……
季沁又和徐幽水说了一会儿话,将她送到家里,招呼小五在寸步不离地伺候她,这才离开,去找在战场上的同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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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激战正酣,白净的雪盖上沾染了很多妖魔鲜血的颜色,到处都充斥着刀剑切入骨头的牙软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