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天生的皇族,举手投足贵不可言,从骨子里透着优雅和高高在上,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似的。
“哪里还有下次,估摸着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方姝嘴里嘀咕。
声音太小,殷绯没听清楚,“什么?”
磁性好听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疑惑。
“没什么。”方姝瞧了瞧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木槿还等着我呢。”
她说着站起来,小跑着离开,殷绯放下筷子,视线先是跟着她移动,看不见后才落在对面的桌上,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枚玉佩。
模样熟悉异常,他拿起来,一眼认出这就是他送她的那块。
*
方姝跑的很急,怕皇上追过来,也怕木槿等急了,刚到寝屋,发现木槿趴在床上睡大觉。
估摸着是等她等不到,反倒把自己等困了,她一向没心没肺,想在哪睡就在哪睡,方姝习惯了。
没有第一时间叫她,反而先把俩人的行李收拾收拾,然后大包小包的搁在门口,最后才喊她。
木槿迷迷糊糊睁开眼,问:“方姝,你完事了?”
“嗯。”东西太多不好提,方姝把木盆放在最下面,又用绳子系住一边,拉着走。
木槿学她,边打哈欠,边跟在她后头,俩人就这么辛辛苦苦,一路艰难的往宫外行去,路上碰到管事,说她俩把青砖都磨坏了,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太监,给了些银子,帮着抬出宫。
走出宫门的时候方姝还很感叹,有一种对未来的迷茫,还有一种轻松感,终于出宫了。
到了城外开始有马车行来行去,马商也不少,她让木槿留在原地,自己去跟马商讨价还价,用二十文钱租了一辆,有点像出租车,只不过代步的变成了马车罢了,交易过程还是一样的。
马夫把俩人送到木槿家,很意外,木槿家居然就在京城城区,藏在小巷子里,开了一家早餐店,前面买卖,后面住人,一家子好几口人挤在一起。
木槿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轰动,反而还被嫌弃了,因为家里真的很小,再塞两个人很难。
木槿的父母倒是很热情,请她们进来,但是她的两个哥哥很是不满。
两个哥哥都成了亲,带着妻子和儿女,一人住了一间屋子,几个孩子挤了一间,总共三间房满满当当再也没别的能住的地方。
木槿的父母在楼下铺子里打地铺,她俩都是女孩子,不可能跟两个哥哥住,也不可能跟木槿父母住,现在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跟四个孩子挤一个床。第二,把阁楼收拾出来,阁楼是放杂物的。
第三,去客栈住。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比如木槿两个哥哥,把自己的孩子一人带回屋一个,如此一来就剩下两个孩子,她俩都是女孩子,睡觉也不闹,勉强够。
但是没有人这样提议,木槿是没想到,她父母想提,被哥哥嫂嫂一瞪,登时打消念头。
木槿是真的单纯,完全没看出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毫不犹豫选择了去把阁楼收拾出来,方姝跟着她,心里其实有些不得劲,心疼木槿。
第一,当年木槿家最困难的时候,把木槿卖了,这间铺子几乎可以说是用木槿的卖身钱开起来的。
第二,木槿每个月的月例都会寄回家,这也是为什么她穷的叮当响,差点因为挨板子死翘翘的原因。
别的不多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老远热情带着朋友,不说招待招待,饭桌上好歹和颜悦色一些不行吗?
整顿饭摆着脸,好像她们欠了钱似的。
木槿全程唯唯诺诺,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忙把出宫给的遣散费一半都掏了出来,几个人面色才缓和下来,气氛稍稍和谐。
如果不塞钱,怕是真待不下去。
这根本不是对待一家人的态度,跟一家人还要塞钱,不如去住客栈,住客栈一二两银子可以住大半个月,没必要在这里受脸色。
方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男人用最好的,女人就算挣了钱也只能用最差的。
说实话,心里有些难受,替木槿觉得委屈。
晚上铺床时她直言不讳,“木槿,我们明天搬出去吧。”
木槿很是吃惊,“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方姝把枕头拿出来,“你的哥哥嫂嫂不欢迎我们。”
“没有呀。”木槿完全没感觉出来,“他们就那样的,每次回来都摆着脸色,其实很疼我的。”
疼你就不会摆脸色了,那眼神里分明是嫌弃,看多余的东西。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毕竟是木槿的哥哥嫂嫂,她这样有种说坏话的感觉,方姝及时止住。
而且吧,这才第一天,她不了解也有可能,方姝决定再观察观察。
如果还是嫌弃,她会把木槿带走,别人嫌弃,她不嫌弃。
木槿没心眼,如果是别人,肯定会问她为什么那么说,木槿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把这事抛在脑后,整个人躺倒在被子上,感叹道,“回家的感觉真好。”
方姝无语,她正在掏枕头里的棉花,堵阁楼的缝隙,阁楼是个三角形,很矮,她站起来就能够着,瞧了一眼还在漏风的洞口,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不想让木槿看出她的心思,方姝推开窗户,面朝外头。
大晚上的,外头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木窗年久失修,风一吹便响起咯吱咯吱的动静,方姝本来想靠一下,险些将窗户靠掉。
突然开始想念宫里,虽说累了些,好歹不愁吃不愁喝,还有住的地方,这里条件委实有些差。
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这是她和木槿的选择,而且还是木槿的家,客人没资格说闲话。
方姝伸出头,意外注意到不远处居然落了一只鸟,天黑没瞧清,等凑近了才发现哪里是鸟,分明是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