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两个人坐在茶座,他第一次见她哭得那样狼狈,她痛骂他,“这三年,你又何曾当我是女朋友?”
其实这些年,他拿她做合作伙伴更多些,严厉有之,关怀有之,但总归,缺乏了点儿温情。
他心有歉疚,说实话,他不是个合格的男友,所以后来,他也无心去追究,那专利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有她一部分,他只是觉得心寒,她一句也没有和他商量,公司百来号人,最艰难的时候都是这些人陪着他们,从未说过放弃,她只一念之间,所有人失去最赖以自豪的东西。
她最后把卖算法的钱留下自己的一份,其余全部交给他,他一分没留,给员工发了工资和福利,那时他一无所有,好在还有人支持他,他们开始研究仓储机器人,依旧是资金短缺,他拿自己的钱补空缺,后来终于有了起色,但还是步履维艰,没有资金,就像鸟儿没了翅膀,便是雄鹰,也无飞天的能力,和蝼蚁无异。
这时候辰光抛来橄榄枝,意欲合作,开出的价码很诱人,有以前要好的合作方来通风报信,说其实是岑墨从中斡旋,私人填补了大量的资源去弥补辰光的损失。
如果这是最后一根稻草,若是岑墨蘸了自己的血抛来,他怎么可能去握。
他从来不愿去欠任何人情。
也无意再和她纠缠,所以他拒绝了。
再后来,公司被一家电商平台收购,他的团队还可以存在,并拥有独立决策权,但毕竟有寄人篱下之感,很多地方会受限制。
之后成功上市,他花了很大工夫才把公司独立出来,个中复杂,他也无意和苏北解释。
创业之事,每个人为的都不同,对他来说,自我价值的实现占有很大的比例,而现在,这个方向已无法满足他的野心,很多时候放弃一个原本已经打拼出天下的领域需要很大的勇气,与其说是他为了苏北,不如说是苏北给了他勇气更准确。
苏北虽然惋惜,也信了,起初还会担忧,可后来只剩下喜悦和期待,若是他考上了,他们便成了校友,可以时常见面。
三月份他参加考试,她比他还紧张,坚定地扛着科学主义大旗的她,也难免迷信,转了一条大大的锦鲤给他,被陈雅婷和梁静嘲笑了一整天。
事实证明她的顾虑实在是多余,以他的水平,完全不会有压力,一切按部就班地来,都在他规划之内。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他休了一段时间的假,九月份和他一同入校,他的博导是个脾气很暴躁的老头,对他却好很多,毕竟他这么优秀,布置下去的任务完成的都很出色。
苏北有时候会去他们工作室看他,他每天就跟退休老人似的,喝着茶敲着电脑,锻炼身体,加上吃饭睡觉,除此之外,没别的事。
不过他平常也不轻松就是了,他的老板——哦,他们管博导叫老板,苏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老板总是有很多苛刻的要求,平时最喜欢的就是骂人,尤其是看见有人犯低级错误的时候,就像是写数学卷子第一道送分题就做错的时候你数学老师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分分钟要打人一样。
苏北挺害怕他的,每次见到他都乖乖叫他“陈院士”。
她起初不大敢去找陆崇南,第一次去的时候,正好撞见陈院士来监工,她站的笔直大气都不敢出,老头看她站在陆崇南身边,颇意外地挑眉问他:“这位是?”
他揉了揉脖子,笑说:“我女朋友。”
老头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苏北,打量得苏北浑身发毛,最后他只说一句,“不错。”
都说陈院士是个炸药桶,其实他也没那么凶,就是……严谨吧!对学术很较真,所以有时候就显得有那么点儿吹毛求疵。
其实他人还是很好的,毕竟他是对苏北说过:“以后常来玩儿”的人。
苏北没事的时候就往工作室跑,就在学校,人工湖旁边的别墅里,本来是学校给院士配的住所,但老头不喜欢住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窝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把别墅腾出来做工作室。
大概一些厉害的人看起来是比较怪,很难用常理来理解。
后来苏北在那里做免费劳动力,陆崇南的几个师兄和师弟都认识她了,有时候会调侃她,“崇南他小媳妇儿来了?”
苏北起初还会脸红,后来就直接笑着回,“是呀是呀!”
反正陆崇南是个很护短的人,他总是默不作声地收拾他们。
据说这叫做腹黑,苏北倒是喜闻乐见。
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就出去玩,做学生最开心的事就是有很多假期,国庆的时候,苏北还和他两个人去北京,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最失策的事,人山人海啊人山人海,苏北说自己没去过故宫,于是去看,两个人早上七点就去了,苏北在线买了票,在午门前长长长长长的队伍里等着进去,到处都是人,他生怕她那小小的身躯被汹涌的人群挤没了,全程握着她的手。
好不容易进去了,更是人挨着人。
半途歇脚的时候,有眼神儿不大好的老太太和他们寒暄,问陆崇南:“带女儿出来玩啊?”
他在一旁乐,笑眯眯说:“对啊,您呢,自己来?”
老太太笑着说:“我就住边儿上,没事儿进来遛个弯儿。”
苏北在一旁掐他的手心,他也不恼,聊完天,还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上去,笑着说:“宝贝,走了。”
两个人站起来,苏北只到他肩膀,气势上顿时弱了下去,十分不满地踢他小腿,“你瞎说什么呀!”
对于她的小动作,他从来是不会还手的,只笑着看她,仿佛真是个溺爱孩子的老父亲,苏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往往生着气生着气,自己先笑了。
假期过得并不是很愉快,被人海大军冲撞得没了一丁点儿诗情画意,当时走的时候苏北是失望极了,坐飞机回去的时候,她坐在窗边,整个人趴在小窗子上看外面滚滚的白云,闷闷不乐。
只是后来回忆的时候,苏北想起很多细节,才觉得甜到让人忍不住微笑。
其实重要的不是去玩儿了什么好玩儿的,重要的是谁陪着你去。
苏北适应能力很差,走到哪儿都水土不服,刚到北京的时候就上吐下泻,可还是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他出门总会随手带着药和保温杯,从不让她喝饮料。
他在北京有同学,不知道怎么知道他要去,非要为他接风洗尘,他熬不过对方的热情,应邀去赴宴,苏北自然是跟着去。
那天有不少人,他毕竟是个优秀的人,优秀的人人脉自然是很广的,他也是个讲情义的人,讲情义的人当然不乏朋友,很大一个包厢,人都要坐满了,苏北很少见过这样的场面,家里父母都不喜欢让她去参加宴会什么的场合,所以她不太应付得来,全程都在微笑,笑得脸都僵硬了,他握着她的手,一一跟她介绍,尔后会跟对方说:“这是我女朋友,苏北。”
他总是很认真地介绍她,从不会让人有什么误会,也不会让人做无端的猜测。
有人端起酒杯,笑说:“我敬小嫂子一杯!”
苏北正要端起来喝,他便接了过去,抱歉地说:“她不会喝酒,一杯倒,我替她敬你。”
有女孩子在那边调侃,“崇南哥你要不要护这么严实啦!”
他笑笑,也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