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压根都不知道炎拓失踪了,林伶终于明白了炎拓那句“找他时要小心,别把危险给人带过去,他是个普通人”是什么意思了。
她没把真相告诉刘长喜,告诉了也没用,除了让他徒增忧虑之外,别无意义。
……
搞完卫生,林伶忙着往果盘里装各色蜜饯、坚果,过年嘛,就得有点仪式感。
这是她脱离林喜柔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万事都如意,除了炎拓杳无音信。
快傍晚的时候,刘长喜回来了,一回来就扎进厨房里准备年夜饭,林伶也跟进去打下手,不过,她明显察觉,刘长喜心里有事,老在走神。
有几次,还听到他嘀咕:“真像……是她闺女吧。”
林伶忍不住:“长喜叔,你说谁呢?”
刘长喜说:“我今天看见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
说到这儿,终于没摁住,解了围裙给她:“你先忙啊,我去找东西。”
……
找什么呢?
林伶洗完菜之后,去到他卧室门口看了一眼,好家伙,刘长喜踩在大方凳上,正在立柜顶的一堆箱盒间翻来翻去。
刘长喜年纪不算太老,做派却旧,见不得立柜到天花板之间有空间,喜欢往上堆东西,时日久了,上头堆得像个微型货仓似的。
林伶看见凳子不稳,慌得赶紧过去给扶住。
找到了!
刘长喜顶着一头灰尘下来,也顾不上凳子刚被自己踩过,一屁股就坐了上去,然后翻开手里刚找出来的影集:“我记得有她照片,矿场拍过啊,哪呢……”
说话间就翻到了。
那是一张拔河照。
那时候,炎还山热衷于给矿上争取各类“先进”名号,而县里给企业评先进,有一项指标是“工人的文娱生活”,所以闲暇时,矿上组织了不少活动,还拍了很多照片以记录。
这张照片上,拔河的赛事正紧,两边的人都身子后倾、拼命咬牙鼓腮,有个脑袋上扎了个朝天辫的小孩儿正凑上前,好奇地用手去抓绳中央处的红标,而他身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忍俊不禁,作势要把他往回抱。
林喜柔?
林伶万万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能看到林喜柔的照片,刹那间心惊腿软,身子往后一靠,几乎瘫倚在了立柜上。
刘长喜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嘴里喃喃了句:“像,真像。是闺女吧应该……怎么破相了?报应,肯定是报应。”
林伶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来,手脚仍是冰凉,她舔了舔嘴唇,装着好奇,指向林喜柔:“这女的……谁啊,长真好看。”
刘长喜现出鄙夷的神色来:“小拓小时候家里请的保姆,叫李双……对,李双秀。这女的就是……狐狸精,把人好好一个家给败了。”
又说:“好看是真好看,她这张脸,看过一次,不会忘记的。我今天陡打看见,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她呢。后来一想不对,二十多年了,人哪有不老的,八成是她闺女,跟她长一样好看,就是破相了。”
——二十多年了,人哪有不老的?
林伶只觉得口唇干得厉害:没错,长喜叔不知道,但她知道,林姨就是没有老。
破相是怎么回事?可能这段时间磕着撞着了吧。
长喜叔撞见林喜柔了,什么情况,林喜柔找到这儿了?来……抓她的?
林伶脑子里仿佛开了轰炸,整个人双眼发直,额角的汗都下来了。
刘长喜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有点慌:“丫头,你怎么啦?不舒服啊?”
林伶嘴唇发颤:“长……长喜叔,你在哪撞见她的啊?”
“就店里啊,其实没撞见她,是她司机过来打包饺子,她司机也是……凶透顶了,还骂人。”
“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啊,他们好像在赶路,还嫌我手脚慢。”
听这叙述,不像是来找她的,林伶的心稍稍定了些,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是太夸张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蹩脚地岔开话题:“你还留……留着她照片呢?”
刘长喜哭笑不得:“我留她照片?那是没注意照上去的,总不能把她给抠了。”
他又把影集往前翻,翻着翻着就感慨起来:“当年啊,拍照不容易,都是用胶卷的,哪像现在,手机咔嚓就是一张——我们一见着相机来了,就争着往上挤,有时候,给人塞苹果说好话,请人家帮我们拍一张,不好意思拍单人的,都是几个人挤着拍……”
正说着,林伶突然摁住了他翻动的那一页,不止声音抖,全身都在颤抖了:“长喜叔,你……你翻回去,就刚……刚刚那页。”
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啊,奇奇怪怪的,这些都是老照片了,按说,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他翻回到前一页。
这是张上半身的双人合照,两个面带稚气的小伙子,稍嫌拘束地看向镜头,其中一个是刘长喜,另一个……
林伶的声音像是飘在天外:“长喜叔,这人,是谁啊?”
刘长喜看了眼照片:“嗐,这是李二狗。”
或许是因为刚见过那个酷似李双秀的女人,又或许是因为过年了,年关回望,刘长喜忆旧的心绪慢慢涨起,话也不知不觉变多了:“那时候刚进矿,他拉我拍照,我就拍了。”
“后来才知道,他在矿上名声不好。再后来,他偷了矿上的钱跑了,足有小一万,那年头的小一万,你想得多值钱啊?炎拓他爸人好,没报警,估摸着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私底下托关系找,没找着。他家里还来矿上闹过,说儿子没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偷了人家这么多钱,还想再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