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拓没有很惊讶,算算日子,也是该再次投喂了。
他说:“不说她,现在不想说她。”
不说就不说。
聂九罗垂下眼,看低处的雨线,真是挺有意思:一旦有风,雨线便齐刷刷往檐下荡,没风了,又正回去。
雨想安安静静地下,风不让呢。
聂九罗看得惆怅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又把脸埋进炎拓的胸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声叹息,炎拓忽然有点周身发冷,他手臂收紧,低下头,用力贴住她的头发。
“不说她,不想说她”,但这不代表林喜柔不存在。
原本是一家四口,后来,林喜柔带走了三个,只剩了他一个人了。
以后,会不会还是剩他一个人?
他永远,都不能让林喜柔知道聂九罗的存在。
***
邢深给聂九罗打完电话,转身往身后的农庄里走。
他们已经全体从服装厂里搬了出来,这家农庄属于农家乐性质,兼营住宿,但老板运作得不好,所以低价转让。
山强先看到的消息,推荐给了邢深,邢深觉得各方面都满意:偏远、安静、地方大,还有菜园子,厨房有老师傅掌勺,住宿什么的也都是现成的,很适合他们这群人。
他穿过农庄的小竹林,过来找余蓉,现在条件允许,男女分区,余蓉和雀茶住了单独的一间套房。
走近门口时,听到余蓉尽量压着的、不耐烦的声音:“你不用帮我收拾,乱就乱着,我不讲究。”
雀茶:“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邢深清了清嗓子,余蓉在屋里听见了,很快出来。
余蓉今儿刚从老牛头岗赶回来,一身风尘,一脸不耐,待走到方便说话的地方,她回身示意了一下屋子那头:“这个雀茶,怎么到哪都带着她?”
邢深一愣:“怎么了?”
又给她解释:“雀茶是蒋叔的人,现在蒋叔出了事,我们理当照应她。再说了,她在林喜柔那儿,属于露过脸上过榜的,你把她打发出去住,也不安全啊。”
余蓉悻悻:“没什么,就是她一直陪小心,给你做这做那,一杯水都抢着帮你倒,怪烦的。”
邢深笑了笑:“有人帮你做事还不好?”
想了想,又补充:“她从前不这样,听山强说,蒋叔在跟前的时候,雀茶还挺……”
不知道用什么词好,张扬跋扈?嚣张?
索性略过了不说:“蒋叔失踪了这么久,她大概是没了安全感吧。”
余蓉皱了皱眉头:“她十几跟的蒋叔啊?”
邢深也说不清楚:“十六七吧。”
余蓉没好气:“十六七,什么也不懂,没赚过钱,没吃过苦,没受过罪。这要是蒋叔平安回来也就算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以后靠谁啊?”
抱怨完了,想起正题:“找我有事?”
邢深点头:“我估摸着,林喜柔那边得有大动作。”
余蓉冷笑:“我看她得抓狂。她这都几连败了?”
死了韩贯,没了陈福,一连丢了五个同伴,好不容易揪出个炎拓,炎拓跑了,连带着尤鹏也嗝屁了,这要还没动作,得是属龟的吧。
邢深斟酌了一下:“跟她对上,你有没有问题?”
余蓉奇道:“我有什么问题?这不迟早的事吗?我这一阵子,不止我了,农庄里这些人,为什么要东躲西藏、住完服装厂住农家乐?还不就是因为蒋叔他们被抓了,把我们给暴露了吗?”
别说回到以前的生活里了,就算不回去,抛头露面都有风险,谁知道什么时候地枭就找过来、把他们给解决了?瘸爹的遭遇犹在眼前呢。
她说:“对上了我没问题,我只希望赶紧的。这位大姐别拖拖拉拉,拖个十几二十年,可就把我半辈子都给拖没了。”
邢深沉吟:“那你觉得……聂二会帮忙吗?”
余蓉纳闷:“不是你说蒋叔对她有恩,蒋叔有事她不会不管吗,还有啊,我看她和炎拓关系不错,炎拓跟林喜柔,那也是结的死仇吧,后头再有事,聂二也不可能站着旁观吧?”
邢深哦了一声,说:“是不错。”
从她找他借人手、要去由唐找炎拓的时候,不,还要更早,从炎拓失踪,她一反常态,频频追问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挺不错的。
说到炎拓,余蓉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事问你。上次我和炎拓他们聊起来,说到蒋叔。邢深,关于缠头军的过往,蒋叔会不会没讲全哪?”
邢深猝不及防,头皮有些微发炸:“这话什么意思?”
余蓉笑笑:“谁都知道,缠头军的脉其实都绝了,是蒋叔硬给捡起来又续上的,他探听到最多的秘密,也拿到最多第一手的资料,那些被他召集的人,其实都是听他讲,换句话说,信息都是二手的。”
“所以我就是问问,会不会有些事,蒋叔出于某种考虑,没有对外讲。”
邢深也笑了:“我相信蒋叔讲出来的,都是真的,愿意跟着他走青壤的,也都是信他的话的。至于是不是藏了一些没讲,只要不影响什么、不妨碍什么,应该也没关系。再说了,你有这怀疑,应该去问他啊。”
余蓉看了邢深一眼:“都说新一辈里,蒋叔最看好你,又有人说你是他的接班人,我寻思着,蒋叔有什么话,没准能跟你说。你当年,忽然就把眼睛给废了,应该不止是想提升嗅觉这么简单吧?”
邢深微笑:“那是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