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沈彦苦笑:“我再舍不得,也不能妨碍她的前程,跟着我哪有做官太太体面,毕竟好过一场,只要她高兴,我没什么不肯的。”
秦丝沉默,低头咬唇,想到自己的身世,期期艾艾,再开口时竟有些哽咽:“沈六哥真傻,娇娇也傻,她辜负你,日后定会后悔的。”
沈彦倾身凑近,细细打量她的脸:“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哪里就哭了。”秦丝别过头,用绢子掐掐眼泪:“只是见不得有情人分离,没个好结果。”
沈彦沉默,想了想,说:“我这次见你,总觉得憔悴不少,小煜哥公务缠身,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让你受委屈了。”
秦丝冷笑:“他是知县,是大人,自然很忙,我也不敢抱怨,可他究竟把我当成什么?”话至于此,泪如雨坠:“我知道自己不配,无依无靠跟着他,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原不该妄想被人疼爱的……”
沈彦扔下扇子,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抬那尖尖的下巴,温言叹气:“心都快被你哭碎了。”
秦丝肩膀微颤,盈盈泪光里望着他的眼睛:“你也逗我呢,是不是?”
沈彦拇指轻划她的脸,喃喃道:“我想疼你,只怕你不肯。”
“你要怎么疼我?”秦丝苦涩一笑,别开脸:“兄弟的女人,偷着刺激,对不对?叫他知道了,你全身而退,我死无葬身之地。”
沈彦倾身覆了下去,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傻子,我怎么舍得你死?”
秦丝轻轻推他:“别这样,让我走吧……”
“不行,你哪儿都不能去。”
“沈六哥……”
她越推,沈彦火越大,直接把人抱到榻上,衣衫褪了满地。秦丝想起前几日和宏煜也在船上,霎时多了一层刺激,对比之外,还有报复的快感,重重叠叠铺满全身。
两人痴缠半日,天暗了才分开,秦丝坐在床边穿衣,沈彦从背后贴近,吮着她的耳垂,声音哑哑的:“明儿还来,嗯?”
她不知怎么有些心慌,胡乱应着,收拾干净,这便下船回衙门。
掌灯时分,內宅幽静,似明若暗,院中人影走动,童旺打发下人端水,见到秦丝,忙躬身笑道:“姑娘回来了。”
她心不在焉应着,走进屋内,宏煜方才沐浴完,这会儿正在穿衣,两人视线相触,他随口问:“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
“今日去了哪些地方?”
“没去哪儿,”秦丝闷闷的,褪下外衫,坐到镜台前卸妆:“随便逛逛。”
身后没有声响,她取下簪子和围髻,略歪着头,正要摘耳坠,这时发现宏煜走了过来,用一种懒散带笑的目光从镜子里打量她。
秦丝不自觉心下一跳,然后听见他问:“好玩儿吗?”
“……还行。”
镜中男子红唇白面,浓眉如墨,稍稍弯腰,鬓角漆黑分明,就这么凑近她的脸,嘴唇似蜻蜓点水,若有似无碰了碰:“嗯,你高兴就好。”
第9章
意儿近日忙着整理几桩旧案,都是朱槐任期内的部分词讼,原本早已审结,谁知自从朱槐被革职查办,县里便陆续有人到衙门递状子,告他贪污索贿,草菅人命。
那朱槐已被押送巡抚都院,宏煜更无权审他,于是便让意儿整理呈词,汇成卷宗,届时一并送到省里,让上头来办。
“租佃纠纷,聘礼之争,原系寻常案件,长官调解即可,纵有斗殴轻伤的,按我大周律,不过施以笞杖而已,这朱槐却久拖不结,随意关押人犯,有的竟长达半年之久,致其病死狱中。”意儿扔下案牍,摇头冷笑:“真是歹毒可恨。”
宋敏叹道:“对贪官来说,案子就是钱,久拖不结,便能从诉讼双方身上捞取好处。有的州县吏治腐败,每遇诉讼,必先估计对方家产,百姓更有‘一字不可入公门,一入公门家便倾’的说法。”
意儿翻阅卷宗,又指给宋敏看另一案。原告张桓夫妇,妻子钱盈盈十八岁那年未婚先孕,被族人强行堕胎,还将张桓抓来殴打,扬言依照钱氏宗法,原该活活烧死,但族长觉得自己是宽容仁德之辈,只把这对不知羞耻损害钱家颜面的野鸳鸯打残,留下一命。
原以为他们应该感激涕零,却不料张家把人接走,几日后竟然告上了衙门。
结果显而易见,那朱槐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并未受理。
意儿皱眉:“且不说未婚先孕并无律法定罪,即便她有罪,也该交由衙门审理,几时轮到宗族之人滥用私刑?”
宋敏思忖道:“这个案子,宏大人是要重审吗?”
“自然该重审的,朱槐逃不了,钱家也不能逍遥法外。”话至于此,意儿想起地方乡绅紧密相连,势力盘踞,宏煜未必肯出面。此时已散衙,她便拿着文书回到内宅,想探探他的口风。
过三堂,入小院儿,不知怎么,一个下人也没有,像被特意支开似的,连童旺也不在。
意儿以为宏煜出门了,正要走,这时屋里传来依稀动静,却是女人的哭声,哀哀戚戚,她当出了什么事儿,忙提脚进去,隔着纱橱,却见宏煜歪坐在榻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女人跪在他跟前,赤身裸.体,低声抽噎。
“怎么了?”似笑非笑的声音:“刚从沈彦的床上下来,舒服哭了?”
意儿愣住,实在没想到会撞见这么一幕,未及反应,宏煜已经发现了她,透过雨过天青的纱,一双黑瞳,沉沉盯过来。
意儿生平头一回窥人私隐,三分尴尬,七分心虚,又被他一瞪,转身就走。
秦丝什么也没察觉,依旧跪坐着掉眼泪,身上一丝.不挂,细皮嫩肉,白得晃眼。
她这几日和沈彦厮混,干柴烈火,难分难舍,想着自己年纪渐大了,宏煜也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如今遇到沈彦,家世样貌一点不比宏煜差,而且温柔体贴,惯会疼人,她想跟他走,又不大舍得这边。
如此左右摇摆,难以抉择,谁知方才一出船舱,当即目瞪口呆,僵在原地。那童旺立在码头,仍是往常恭恭敬敬的模样,颔着头,拘着手,温和笑道:“姑娘忙完了?大人让小的接您回去。”
猝不及防,秦丝的心直往下坠,想到宏煜的为人和性情,顿时开始害怕。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