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儿失笑,四人吃吃谈谈,在持续的话语里小酌,款斟漫饮。
梁玦想起一事,问:“数日前那桩通奸的案子,不知大人是如何了结的,据说当时闹得厉害。”
意儿吃饱了,双眼迷离,懒靠着椅子:“说来你们肯定不信,那妇人的婆婆,也就是原告的亲娘,亲自到衙门替儿媳辩解,说她儿子长年不在家,夫妻情薄,儿媳守在家里很苦,找个慰藉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果然难以置信,梁玦皱眉笑道:“这也算奇闻了,婆婆竟然默许儿媳偷情。”
意儿道:“她婆婆孀居多年,大约感同身受吧。”
宏煜似笑非笑地望住她:“看来赵大人也感同身受了。”
意儿自顾吃酒,不理不踩。
宏煜瞥向梁玦和宋敏,貌似随意道:“听闻宋先生原是御史大人身边的大席,不知你做刑幕多久了?”
宋敏思索:“有十年了。”
“辗转十年也是辛苦,先生可曾想过婚嫁,安定下来?”
宋敏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意儿怕她为难,代为答道:“嫁人有何好处?我看还不如独身自在,也不用受那些约束。”
宏煜冷飕飕嗤笑:“所以这就是你当初悔婚的原因吗?”
意儿猝不及防,张口结舌:“……眼下不是在说这个。”
宋敏和梁玦都笑了。意儿不自在,转开话题,提醒梁玦:“你不是答应阿照要带些吃食回去吗?”
“哦,是……可不知她口味如何,平日都爱吃什么?”
宋敏答:“她爱吃肉,但夏日炎热,还是用些清爽的小菜为好。”
宏煜看了看意儿,没说话,默默吃酒。
后来又谈及李若池和颜嫣,梁玦对此事兴趣浓厚,猜测说:“如此一闹,岂非要滴血认亲才能确定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滴血验亲之法并不可靠。”意儿道:“修订本《刑名全录》已做了改正。”
宋敏接话:“听闻那孩子是早产,并非足月而生。”
“不是因为罗贵夫妇以尸讹诈,颜嫣受惊而早产的吗?”梁玦疑惑:“看来此事只有颜嫣自己清楚了。”
“那倒未必,”宏煜说:“若真有蹊跷,那接生的稳婆,看诊的郎中,近身的丫鬟,必定瞒不过去。只是想要撬开这些人的嘴,没那么容易。”
梁玦和宋敏又闲聊几句,宏煜见意儿闷不做声,只托着下巴,呆呆的模样,像是午后困顿,昏昏欲睡,于是他也没了兴致,懒靠着椅背,百无聊赖。
吃过饭,四人回了衙门,不在话下。
***
众宾客散去,剩下残羹冷宴,满庭萧索,颜嫣一直垂头缄默,由始至终没有辩解半句。
李父李母几乎不曾气死,要她务必给个交代。
李若池将她挡在身后,信誓旦旦地告诉父母,女儿绝对是他亲生,夏堪今日之举不过为了报复,阴魂不散,其心可诛。
李父问:“他报复什么?”
李若池默了会儿,略叹口气,道:“夏堪冒籍应试,被人告发入狱,是我背后指使的。”
颜嫣惊愕地抬头看他。
李父更是不解:“你为何要做这种事?他与你有何恩怨?”
李若池冷声道:“他骗了嫣儿,我不可能让他好过。”
李母指着颜嫣:“原来你在家做女儿时便与那夏堪有私,否则他岂敢询问孩子的身世?!我们李府清清白白,怎能娶一个不干不净的淫.妇?!如今还闹得满城皆知……你还有何颜面站在此地!”
李若池面色阴沉:“嫣儿是我要的,谁也不能这么说她。若府里有人容不下,我们便出去自立门户,父亲母亲也好清静,反正我这个残废儿子从未给你们添过什么光,眼不见倒心不烦。”
“你……你说的什么话!”
李母大哭:“我的儿,你这是要戳我的心,割我的肉啊!”
颜嫣在后面紧握住他的手,按捺道:“别说了,别说了。”
李若池胸膛起伏,额角青筋突显,克制着,平复半晌,终是忍耐:“儿子晚些时候再向父亲母亲赔罪。”
说完脚步不停,牵着颜嫣回房去了。
院中服侍的人被打发下去,光影暗沉的屋里剩他们夫妻二人,李若池垂头坐着,两手紧扣住床沿,不知在想什么。颜嫣点了灯,走过去,蹲下,替他摘了假肢,然后按揉那凸凸一截残腿。
“我去见他一面,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她说。
李若池摇头,嗓音沙沙的:“我不想你见他。”
颜嫣默了会儿,当下没应答。
“怎么了?”李若池目光幽深,阴阴凉凉:“他一回来你就失魂落魄,这般迫不及待想飞过去吗?”
颜嫣顿了顿,轻声道:“我没这个意思。”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盯着这张脸,无时无刻不令人心动的尤物,每一处都叫他爱不手,魂牵梦萦。可是别人也这般留恋着,觊觎着,忘不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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