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朔笑容变得神秘起来,他不肯解释,只说:“那自然是有大用处。”
第147章 不想嫁人 “老宗卖瓜,自卖自夸,陛下……
正月十五, 宫里照旧摆了上元灯会,各色样式的宫灯扎起来挂满了宫道,永巷内热闹纷繁, 天一黑下来, 各宫嫔御便都涌出来赏灯,一路纷彩华丽, 绵延至垂绦湖畔。
这是谢小盈想出来的招儿,因她懒得办那些重复无聊的宫宴,宗朔也没耐烦再去敷衍那么多人。
于是她就让尚仪局襄理,造办司协助, 弄了这样一条灯巷,任各宫妃嫔自己去赏个痛快,看高兴、玩高兴了,各自回宫休息就是, 不必大家伙硬凑到一处吃饭了。
谢贵妃这样一弄, 好处当然是让大家更自在,不必拘礼, 也能享受节日气氛。坏处则是没法见到皇帝,于这宫里没什么盼头的女人来说, 实在有些残忍。
她让杜充容这么安排,起初有些惴惴,怕后宫女子逆反, 闹出什么事来。
却不想, 元宵节大半个晚上,外头的动静都是欢腾热烈的。比起战战兢兢地到皇帝跟前露脸,为着渺茫的得宠希望,这宫里的女人们反倒对这样的自在更喜欢。
虽见不到皇帝无法得宠, 却也不必害怕惹恼皇帝丢了性命。
宫里的女人们,如今畏惧宗朔的远远多过期盼宗朔。
这对谢小盈而言,实在是喜闻乐见的境遇。
颐芳宫的正殿内,皇子后来换的乳母赵氏正抱着小耐,坐在软榻上看宗朔与无忧扎花灯。
殿内侍奉着诸多婢子乳母,这般气派的排场,已与谢小盈初封九嫔、迁入此地的景象截然不同。
无忧学画这一年多,颇有些进益,她自己年前就画了个桃花灯,盼着今日能自己扎起来。造办司帮她打了个灯架子,无忧这会正和宗朔往灯框子上糊画好的灯纸,她理直气壮地指挥自己的皇帝爹爹给她撑着木条框,自己往上涂浆糊,再小心翼翼地把灯纸贴上去。父女两个配合还算默契,宗朔颇有耐心地陪着女儿,小耐一个半大点的婴儿,竟也看得入迷,不哭不闹地瞪着大眼睛,微微张着嘴,不自觉地吐出个泡泡。
谢小盈问过了外头的事,裹着斗篷,挑起帘子,挟带着三两寒风踏进殿里。莲月与荷光一左一右陪着她,进了殿,一个帮她解斗篷,一个接手炉。
宗朔循声抬起头,谢小盈刚好绕过屏风迈到内间里。两人目光对上,宗朔下意识露出笑,“怎么样?没事吧?”
“有杜姐姐看着,能有什么事?”谢小盈替杜充容卖了个好,走到了无忧身边,她正想抬手揉一揉女儿的头发,无忧却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歪脑袋,咕哝道:“阿娘别揉我。”
宗朔和谢小盈同时笑了起来,谢小盈打趣地问:“怎么?你背后也长眼睛了?”
无忧指着地板说:“阿娘好大的影子!”
“属你鬼精灵。”谢小盈吐槽。
无忧吐吐舌头,小耐却无厘头地咯咯乐起来。一家人的目光都往小耐身上看去,无忧感慨:“弟弟真会乱凑热闹,什么都不懂还要跟着笑。”
“谁说弟弟不懂的。”宗朔眼里,他的孩子一贯都是最好的,“你弟弟和你一样,打小就聪明,他听得懂咱们说什么。”
无忧不信,对着小耐问道:“小耐,你听懂爹爹说什么了吗?听懂了就蹬蹬腿!”
小耐又咯咯笑,居然还真配合地蹬了两下腿。无忧惊呆了,瞪大眼睛说:“爹爹,弟弟真的懂啊?”
宗朔志得意满,一边回头看向谢小盈,一边说:“那是自然,朕的孩子,都是顶聪明的!”
谢小盈实在受不了宗朔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她往下俯身,直接压到了宗朔背上,贴着男人耳朵低声嗔怨:“老宗卖瓜,自卖自夸,陛下好没出息。”
宗朔帮无忧扶着灯架子,也不敢动,只能任由谢小盈这样压着。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顺着后方萦绕过来,宗朔心痒,却动弹不得,脚跟发泄似的搓了两下地,最后认命似的说:“朕在你面前,向来是没出息的。”
两个人毫无顾忌地甜言蜜语,在东侧殿里侍候的乳母婆子并莲月荷光,都不好意思地偷偷对视,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是夜,公主与皇子都被乳母接走,到东西两边的侧殿睡下了。
寝殿里好一番烛火摇曳,人影斜摇,直到后半夜才彻底没了动静。
宫人们把烛灯都熄了,端了水,小心翼翼地从寝殿内躬身退了出来。上夜的人是兰星,荷光交代了她两句,便回到了后座房里休息了。
莲月披散着头发,正在铺上等着她。
荷光朝她一笑,喊了声姐姐,便蹬掉了鞋,跑到床上,挨着莲月靠了过去。
“你这妮子,”莲月无奈,“也到该发嫁的年纪了,怎还是这样跳脱的性子?”
荷光扭了一下身子,说道:“姐姐过完正月就要出宫了,别老数落我了。咱们姐妹高高兴兴再作伴几天,你就又要回家做你舒舒服服的大娘子了。”
莲月绷不住抿唇笑,在谢小盈身边侍奉,她当然不排斥,但比起在宫里为奴婢的日子,那必定还是在宫外更舒坦。想起家中丈夫与儿子,莲月亦是满怀思念,等她归家去,她的儿子也要周岁了。
说到出宫,莲月禁不住感慨:“荷光,我同你说句大不敬的话。今日看陛下与娘子相处,其实与我们民间的夫妻都没分别了。我原先在宫里的时候,哪见过娘子与陛下这样嬉闹?娘子待陛下、陛下待娘子,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呀,当然不一样了。”荷光笑容里透出几分骄傲,“我虽没嫁过人,却也看得出。陛下对咱们娘子,那是对妻子的态度呢……姐姐,你在宫外和成郎君,是不是也这样腻腻乎乎的呀?”
莲月被问得双颊发红,她悄悄地点了下头,极小声说:“夫君对我,也是极好的。”
荷光一下子笑起来,她正想打趣莲月几句,莲月却抢前打断她,迅速道:“你也不必羡慕我,今日娘子还私底下与我商量,叫我出宫以后帮你相看个好郎君,若有合适的,今年她打算也放你出去呢。”
荷光闻言一怔,笑容慢慢从脸上淡去,沉默了半晌,她摇了摇头,“姐姐不必麻烦了,明日我就回了娘子,说我不想嫁人。”
莲月有些意外,“为什么啊?”
荷光的手指绞着被角,低垂首,好半天才解释:“……我放心不下娘子。莲月姐,成元九年你不在宫里,不知道娘子病得那一遭有多凶险。我当时就想,若娘子能救回来,我这辈子都不会与娘子分开了。我和娘子是一道长大的,原本瞧着宫里光鲜亮丽,看着娘子愈发得宠,我心里十分为她高兴。可想不到,这得宠的日子竟也危机四伏。娘子从前怕的那些事,竟都发生了!这宫里侍奉娘子的人再忠心,归根结底同咱们不一样。她们都是因为娘子得宠才分到娘子身边来的,或能同甘,却未必能共苦。娘子时常担心,有朝一日她失了宠,在这宫里不知如何支撑着养大公主与皇子。现下她过得好,少了我一个没什么,可万一哪天娘子遭难,我得做那个留在她身边,到最后的人。”
莲月听得发愣,成元九年的时候她已嫁了人,虽后来听荷光粗略说过当时的事,令她十分愤慨紧张。可莲月知道这些事的时候,谢小盈早已痊愈大好。比起当初命悬一线的危难,莲月看到更多的是她管宫大权的荣华与独宠一身的风光。
她浑忘了,那一次,并不是普通的病。
谢小盈是被人下了毒,毒发病重,若不是抢救及时,这世间今日已没有这位宠冠一身的谢贵妃了。
荷光见莲月脸色不大好,忙又描补,“莲月姐,你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在宫外过得好,我和娘子都为你高兴的。只是那时候就我一个人支撑着,每天都担心娘子醒不来,满脑子想得都是最坏的结果,我……我实在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