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香拿着糖人儿到她娘那院里去,七叔已经从药堂回家,在院子里一面乘凉一面看孩子。枣花儿依旧是扶着圆凳转着圈儿的练习走路,大枣坐榻上完全没有半点直立行走的意思,拿着白木香做的小木房子玩儿。
阿秀胯下骑着竹马,装模作样的跑到枣花儿身边,小胖手一抹额头,一本正经的说,“小姨,有水不?”
枣花儿“啊啊”叫唤两声,李红梅忍笑招呼阿秀,“阿秀这里来,这儿有水。”
阿秀做也骑马的样子跑到外祖母身边,李红梅给他举着碗,他咕嘟咕嘟喝半碗温水,又骑着竹马去看他小舅了。
见爹娘一起过来,阿秀扔了竹马,嗖嗖嗖嗖奔上前,一下子扑到他爹身上,裴如玉把儿子往上一提,阿秀纵着小身子一跃,猴子似的抱住父亲的脖颈。白木香拿着糖人儿朝阿秀晃晃,阿秀大声叫着,“娘,糖人!”
白木香给儿子一只糖猪,阿秀高兴的握在手里舔来舔去,平常白木香不准他多吃糖,怕坏牙。白木香又把两只小糖老鼠递给枣花和大枣,她故意先递给大枣,枣花急的“啊啊”直叫,两只小手竟然放开扶着的圆凳,跌跌撞撞走到姐姐面前抢糖吃!
把爹娘都吓一跳,她娘大惊小怪的喊起来,“唉哟唉哟,枣他爹,咱家枣花儿会走了!”
七叔第一次听到“枣他爹”这样淳朴的称呼,也被闺女会走的事给震惊住了,直说,“哎哟哎哟,真会走了!”
枣花可不知道她爹娘惊奇啥事,从姐姐手里接过糖画,枣花咔嚓就咬了一大口,香香甜甜的吃起来。
白木香抱她坐在膝上说,“我总说枣花儿尖头,什么都得她先要,就特意先给的大枣,看这急的,一下子就会走路了。”
裴如玉笑,“枣花长的也壮实。”
李红梅给闺女擦擦嘴角粘的糖渣,“按理大枣还是小子,吃饭硬是不及他妹妹。一小盅蒸蛋,枣花没几下子就吃完了。大枣就磨磨唧唧,那份儿细嚼慢咽真是你们老裴家的作派,甭提了,我看他吃饭就着急。”
看着儿子斯斯文文坐榻中舔糖画的模样,七叔笑道,“这可急什么,孩子性情不一样才好。要是都一样,岂不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哎,我是发愁按说闺女斯文些好,小子泼辣些好,他们俩正好大相反。”
七叔一乐,“木香跟如玉不也挺好的。”
待裴如玉说到回京述职的事,七叔想了想,知这缘故多是出在那封北疆织机推广书上,“县里安排好就去吧。枣花大枣都小,我们就不回了。阿秀你们要一起带他回帝都么?”
李红梅脸上露出担忧来,裴如玉说,“上次带阿秀去新伊,一路上也没什么事,我想一起带阿秀回去。”
“这也好。这是头一个重孙,你祖父嘴上不说,心里也盼着哪。”
李红梅则另有事要叮嘱闺女,“要我说,还是别带阿秀了。这回帝都的路上没什么,毕竟现在暖和。可回了帝都,住不了三头两晌的,就要回北疆。那会儿北疆就是冰天雪地了,阿秀这么小,哪里受得住。不如就把阿秀搁县里,我看着他。”
“没事儿,阿秀也两周多了,路上我多留心。不然这一去一回就得小半年,见不到阿秀我得多牵挂啊。”
“没良心的丫头,你就不牵挂你娘啊?”
“牵挂牵挂,我正打算把你托付给七叔哪。”白木香挽着母亲的手臂,母女俩亲亲密密的说着私房话,“我是瞧着阿秀自小结实,应该问题不大。”
“倒也是。兴许是北疆这里喝奶吃肉的缘故,孩子也自小壮实,你小时候可没阿秀这么好身板儿。你瞧枣花儿,也壮实的很。”李红梅悄悄跟闺女说,“这一回帝都,就能见到小华了,你细细的问问她过的如何,要都顺当,还是催她老些生几个儿子。”
“我知道。”
李红梅微微叹了口气,摸着闺女的头发脸颊,“这北疆住惯了,觉着挺好的。虽则不比帝都繁华,咱们县里也要啥有啥,方便的很。跟女婿这一回帝都,事情办完就赶紧回来,别磨唧。县里的事只管让女婿放心,有你七叔哪,出不了乱子。”
李红梅又问,“亲家母那里,要不要备些礼物?”
“这个不必娘你操心,这次回的急,琐碎东西就不必置办了,我取些好携带的带着,到帝都是这么个意思。到时我匀出一份,算娘你跟七叔的。”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不行,还是客气客气吧。”
母女俩一番笑闹,此次回帝都之急,小九叔都没能一起走,小九叔却也不急,“你们只管先行,我这里货才出一半。介时还要置办些货物,还要跟岳父舅兄多聚一聚。”
生意上的事有白文做主,白木香要操心的主要是制兵坊的事,徐梁二位师傅那里要交待一番,另则凌侍卫几人听闻白木香要远行回帝都,必要跟随保护。
如今制兵坊没什么重要研究,裴如玉便从县里抽调百人重新安排制兵坊的守卫,让凌侍卫他们贴身保护。
白木香收拾着出门要带的衣裳,“我听说江将军带了五百护卫军过来,怎么也够了。”
“大食人的谈判使团这会儿估计快到帝都了,凡事小心为上。”
一提大食人,白木香立刻想到那位美貌可与裴如一较高下的大食王子,白木香道,“我听说陆侯早着人把大食王子押解到帝都去了,这是要赎人么?”
“八九不离十。”
白木香忽然说,“这位江将军什么来头,相貌俊秀,举止也透着讲究,不同寻常将领。”
“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你这小心眼儿怕也一辈子都改不了了。”白木香反驳一句,“谁看人不是先看脸啊,这位江将军虽则不错,跟你也没法儿比。”
被冠以“小心眼儿”名头的裴如玉轻咳一声,“不是我小心眼儿,我是警告你一声,你待他可要客气些。他出身蜀地江氏,如今在御林军当差,深得陛下信任。”
“江氏很有名么?”
“岂止。他的曾祖是文宗皇帝时一代名相江文忠公,祖父也曾官至内阁,只是父祖过逝的早,可人家家族子弟争气,他是以武入仕,其他江家子弟多是文官,他这一辈兄弟进士便有三人。”
“厉害呀!”
“最厉害的还不是他这一辈,最厉害的该是他的曾祖母,据说当年人称何半仙。”
“是个算命的?”
“那你就太小瞧这位仙姑了。帝都姚国公府的第一代老国公娶妻江氏,这位后来的国公夫人年轻时命运坎坷,据闻接连三次定亲未婚夫皆是意外亡故。”
“命可够硬的。”
“你听我说。可老国公自有胆气,硬是要娶。据说成亲当天,乌去蔽日电闪雷鸣,当时不少人都劝老国公是不是吉日算的不好,要不要换个吉日。老国公与何半仙交好,当时请何半仙帮着算了算。何半仙掐指一算,指点老国公说,迎亲之人全部换成军中百战之兵,内着战甲外披红袍,胯骑百战之马,手持百战之刀,如此,一行人跟着老国公迎亲,当时一个急雷轰降霹下,只听啪的一声,把老国公身旁的一棵大柳树拦腰霹断,老国公毫发无伤。此雷一过,顿时漫天乌云消散,晴空如洗,艳阳高悬,你说玄不玄?”
“玄!”白木香好奇,“那这位江将军会不会算命?”
“千万别在江家人面前提算命俩字,算命都是些江湖人干的事,何半仙这些事也只是官宦之家有所流传,这位老夫人当年也是一品诰命而终,而且,生前极多善事善行,很受人尊敬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