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长公主道,说完又看了王重天一眼,“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重天笑了笑:“不辛苦,这些事比起当初教导侯爷和现在教导世子来说轻松多了。”
“我本以为侯爷虽然自幼顽皮,但与夫人这般聪慧懂事的女子生下的孩子多少应该会像夫人一些,能有几分沉稳,哪想到如今的世子竟比当初的侯爷还顽皮。这才多久,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他折腾散了。”
说到孩子,长公主自然也少不得多说几句,眉眼间尽是慈爱欢喜。
“玥儿的确顽皮了些,不过我看倒比珺儿小时要懂事几分,最起码不会惹我和他娘生气,我们平日里说话他还是听的。”
“那这孩子是看人下菜碟啊?我说话可不见他听进去几分,跟当初的侯爷没两样,我现在就盼着二少爷快些长大,好换个徒孙,免得徒孙还没教出来,我自己就先被气死了。”
话是这么说,但王重天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显然并不是真的嫌弃不想教徒,只是随口聊几句罢了。
长公主哈哈大笑,又与他聊了许久,从傅清玥傅清宸兄弟俩聊到傅毅洺,甚至回忆了些傅毅洺的父亲幼时的趣事,直到天色渐晚,才起身告辞了。
长公主让周妈妈亲自送他出去,在他走到门口时忽然说了一句:“元清,多谢了。”
元清是王重天的字,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叫过了,而长公主上一次这样称呼他,还是三十年前。
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是背着身摆了摆手,然后大步离去了。
二月底,淮王快马进京,和以往一样,随行只带了数十随从,任谁看都相信他只是听闻庆隆帝病重,前来探望。
毕竟庆隆帝与这个儿子感情深厚,就算别的王爷都不见,见一见这个幺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淮王抵达的当晚,宫中却发生了一场宫变。
是夜,因为庆隆帝身体不好,淮王不放心,提出想在宫中侍疾。
他没有带多余的人马,甚至连那几十名随从都留在了宫外,除了一个当年庆隆帝赐给他的内侍以外,身边一人未留。
纵然让成年皇子留宿宫中不合规矩,但庆隆帝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
淮王衣不解带的在他身边侍疾,直到三更天仍旧不肯去睡,看的一旁的太监都不好意思打瞌睡,强打着精神陪着,直到被外面一阵刀兵之声惊醒。
“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茫然四顾,刚喃喃问了一句,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觉得脖间一凉,在想说话时已是发不出声音了,只能满脸惊恐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倒了下去,留下满地血泊。
其他几个内侍亦是未能幸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纷纷倒地。
太监总管站在离淮王和庆隆帝最近的地方,见状大惊,高声呼喊:“护驾!护……”
话音未落,便觉得后心一痛,一把匕首从他背后恨恨地刺了进去。
而他身后除了龙床上躺着的庆隆帝以外,就只有淮王而已。
他艰难地转了转头,似乎是想看看那个刚刚还一脸孺慕的照顾庆隆帝的人,是如何转眼间就变了脸,对他这个庆隆帝的亲信下手的。
但他最终没有将头转过去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淮王始终站在他身后,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内侍也丝毫不在意,反正等他掌握了大权,这些人也早晚都要死,因此他并未看见太监总管倒下时脸上的笑意。
龙床上的庆隆帝终于惊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床幔见到的就是淮王将匕首刺入太监总管背后的一幕。
他睁大了眼,似乎不可置信。
“阿宣!你在做什么?”
阿宣是淮王的小名,这么多年了,庆隆帝私下里始终用这个称呼唤他,比对太子更亲近几分。
淮王回过头去,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笑道:“父皇,你醒了?”
“我问你是在做什么!”
庆隆帝怒道,声音太大牵动了嗓子,又开始呛咳。
淮王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父皇身子不好,不要动怒,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庆隆帝一把将他手中杯盏打翻,双目圆瞪,额头青筋凸起,眼中说不出的失望:“你是要造反吗?”
淮王也不恼,重新倒了一杯自己慢慢喝了。
“父皇此话怎讲?您有心废太子改立我为储君,但太子得知后心有不甘,发起宫变,儿臣这是留在此处保护您啊。”
“你胡说!朕何时有此意?”
淮王轻笑:“之前没有,现在该有了。”
说着从一旁自己带来的那名内侍手中接过一个细长的木匣,打开后里面装着一道明黄圣旨。
“放心吧父皇,虽然几位兄长自幼待我不好,我小时您也不怎么关注我,还亲自赐死了我的母妃,但我知道,你这些年待我是真心的,若是没有您的庇护,我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我并没有行刺您的打算,只要您写下禅位诏书,传位于我,今后我依然会善待您,敬您为太上皇,绝不食言。”
庆隆帝看着递到面前的空白圣旨,冷笑一声:“你准备的倒是周全。”
“那是自然,父皇是了解儿臣的,儿臣向来谨慎,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怎敢轻易动手?”
庆隆帝没有理会这句,看了看地上的太监总管,又问:“你是如何带兵器入宫的?”
皇宫中宫禁森严,即便是皇子进宫,也是要例行检查的,绝不可能夹带兵器,而且还是如此明显的兵器。
淮王笑了笑:“儿臣来探望父皇,怎么会随身携带兵器呢?这兵器,自然是入宫后拿到的。就像儿臣没有带人进宫,但现在……这宫中不还是被儿臣掌握了?”
他说着侧耳指了指外面:“您听,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能靠近这里半步,这意味着什么,您应该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