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赵岘当即打断,他往下瞅了眼,见那小厮已为床上的女子穿好衣裳,她坐在床边,垂着头,乖巧的等着蹲在地上的小厮为她套鞋子。
披风上的帽子挡住了她半张脸,唯余一张苍白无色的唇。
赵岘盯着那唇一动不动。
樱唇薄厚适中,唇线不明显,唇珠又微微凸显,小性感的同时又不失可爱。不高兴时,下意识的咬着唇角,楚楚可怜的模样比女人还要真上三分。
以前他就觉得,这唇长错了地方,更适合女子。
几乎是一瞬间,赵岘确定,那女子,分明就是赵宁。
女子……赵宁是女人?这……这怎么可能?
赵岘完全僵在了原地,脑子里有团乱麻,因为找不到线头,捋不出头绪,所以他烦躁的几乎要原地炸掉。
此刻,安静如斯的院子里突然涌进来一大批士兵,他们高举着火把,将黑夜照亮如白昼,唐鳌站在空旷的地面上,气势如虹的对着众人,大声道:“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探子给我找出来。”
“王爷……”李章文扫了眼兵分几路地毯式搜索的士兵,重新抓住赵岘,焦急的道:“别犹豫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赵岘挥开他的手,面沉如土,坚定而执着的道:“是赵宁,那人是赵宁,本王要下去看看,怎么会是她,她为什么会在这?她怎么可能怀了孩子?”
他极力的想要保持镇定,可乱了的心绪致使他说出的话都语无伦次。
李章文闻言,大吃一惊,他也忘了要说的话,只顺着赵岘的目光,探究的看下去。
那坐着的人是不是赵宁他不知,不过,她身边已经直起身子冲着外头招呼人的小厮,却是清月不假。
既然清月都在,那旁边的人,还能是谁?
李章文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院子里住着的,不是那位需要喝安胎药的人么?怎么会是太子殿下?这……这怎么回事?
俩人失神的空挡,唐鳌已带着人率先进了赵宁的院子,士兵们整齐有序的将赵宁的屋子围的个水泄不通。
此时,若是赵岘执意跳进去一探究竟,必死无疑,他决不允许。
李章文虽然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赵岘,但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可能让他以身犯险。
就在赵岘作势要跳之际,李章文一个刀手劈了过去,旋即眼疾手快的接住他,悄无声息的跳下房顶,原路返回了安抚使府。
*
再一次睁开眼,已是翌日清晨。
赵岘平躺在床上,汗水早已浸湿了薄薄的亵衣与床单,沾着他的肌肤,黏糊糊的,很是不好受。
他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可怕,彷如被人吸走了魂魄、空有一副驱壳的假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不知今夕何夕。
是梦么?
宁儿又入了他的梦,仍旧以女子的面容出现。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唤他哥哥。他梦到她怀了孩子,孩子?会是谁的?
不……不会的,宁儿怎么可能怀了别人的孩子,一定是梦。
赵岘又缓缓的闭上眼。
睡吧……睡吧,醒了后,宁儿,仍旧是宁儿,哪怕是男子,他依旧接受。
房外的争吵声将‘庄生晓梦’的赵岘重新拉回了现实。
李章文站在门前,大声的道:“末将前来负荆请罪。”
赵岘闻言并没动,他还在强迫自己入睡,他想进入梦中问问赵宁,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他愿意摒弃世俗伦理,摒弃身份地位,更不在乎她是男是女,以后,两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天天在一起?
只要天天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天天的在一起,日日夜夜的望着她就好!!!
直至李章文破锣一样的嗓门震天响的一遍遍重复着‘末将前来负荆请罪’,赵岘终是烦了。
他头昏脑涨的坐起身,愣了一会儿,确定外头的人是李章文不假后,这才撑着身子强行下了床。
“滚!”一声怒喝,所有暴躁的情绪全都包含在了这个字里。
李章文赤·裸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在地上,门开了,头顶上传来赵岘沙哑的声音,他被突来的一声低吼吓的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
他愧疚的抬起头,已经摆好了贱笑的嘴脸,可当看见赵岘一张脸惨白的仿佛被人抽干了血,眼下乌青,比中·毒人的面色还要差时,也忘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他忙站起身,回头吩咐守卫的士兵,急急道:“去请军医。”
许是昨夜突生的变故让赵岘一时无法接受,再加上那一场没头没尾搅的他不得安宁的梦,二十余年来从未生过病的人,突然病倒了。
赵岘犹如没有生命的木偶,机械的由着人伺候着沐浴、喝药。发了一身汗后,病气已去了大半,只是心病尚未根除,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过耳,沉浸在昨夜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李章文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不知是睡是醒的人,默默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手刚搭在门把手上,赵岘突然发了声。
许是太久没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两张互相磋磨的磨砂纸。
他问:“昨日本王见到的人,是太子么?”
李章文愣在了原地,半响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这才回身,郑重的道:“太子殿下回了宫,是王爷派凌越亲自护送,您忘了?昨夜那人的面相,末将并没看清。不过,这世上长的相似的人太多了,这没什么稀奇。王爷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