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岩雷也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虽然来了,却不过是给远在天边的皇帝一个面子罢了。他压根没有半点和谈的意思。
不过霍岩雷原先也并不指望自己的大侄子能当个顺毛的驴子。
依着公孙琴的献计,只要霍随风肯来,便已经是落入了圈套中。
想到这,霍岩雷倒是渐渐压制住心中的怒意,抬眼瞟了那正慢悠悠饮茶的萧月河几眼。
虽说有些对不住这位千里迢迢赶来的特使,但是如今也只要弄死了他,再嫁祸给霍随风了。
毕竟小郡王如今被迫跟杀父仇人和谈,若是对朝廷心有怨懑,而杀特使泄恨的话,也是合情合理。
既然这般,且让霍随风那小儿嚣张,到时候自有他的好果子吃。
于是他也不理霍随风的胡搅蛮缠,只一脸长者无奈地抱拳对萧月河道:“让特使见笑了。我大哥过世时,随风还小,受了奸人挑唆,竟然认定是我害了大哥,所以才酿成漠北如今的灾祸。如今特使既然来了,还请从中调和斡旋,解了我们叔侄的误会才好。”
萧月河正眼瞟着霍随风。小郡王正在给笑娘切肉片吃,一整只的腌制蒸熟的羊腿稍微用火烘烤一下,便可以上盘切片来吃了。
霍随风用刀利落地切下一片薄薄的羊腿肉后,沾了盐再裹了薄饼送入到了笑娘的小嘴里。
这样的熟稔,若是在中原,就算是成了亲的夫妻也不会在人前这般的亲昵。可是身在漠北,民风开放,互有情意的男女若不人前表现得亲密些,会叫人疑心两个人的婚事有变。
而笑娘这些日子来,也是受了漠北民风的熏染,加之霍随风就是喜欢在这些小事情上照顾她,于是习惯成自然,裹肉的薄饼递送过来,她便自然而然地张嘴吃了。
不过就算举止有些出格,美人食起东西来,依旧很美,尤其是笑娘吃饭一向专注,再普通的吃食被她咀嚼都似人间美味一般,静静这这么看她吃,萧月河都觉得心中悸动,死寂了许久的心又好似活了一般。
只是现在,她不是他的……萧月河捏了捏手里的杯子,犹自饮下一杯略带苦涩的酒。
就在这临水厅堂里诸位各怀心事的时候。
公孙琴已经站在相邻的高阁之上登高眺望了。
那厅堂四下无遮挡,只有帷幔在风中飞扬,让她能看见霍随风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正替身边的女子夹菜,时不时冲着她微微一笑,就算隔得远些,也能感受到如沐春风。
这样的霍郎是她经历两世都没有看到过的。
公孙琴的上一世,自认为是在跟一个死人争抢。那时,她以为是最哀叹无力的。没想到这一世,倒是遇到个活人对手,却是她最不屑的蛇蝎妇人……
她心内愤恨,更甚于前世。此番她献计,构陷着霍随风,其实也是成全他将来的伟业。如果他恢复了前世记忆,必定知道自己不会蛰伏在大秦之下,迟早要另辟河山,统一漠北,为自己将来逐鹿中原打下基础。
那霍岩雷的构陷,在她的排布下,必定会露出破绽马脚。
到时候,她自会阵前倒戈,揭露了霍岩雷的杀害特使的浪子野心,更让霍随风再没有了顾忌,统一漠北……
想到这,公孙琴的心里略微好受了些,可是转眼再看那百媚千娇的笑娘自是冷笑了几声。
这一世笑娘,也许是际遇改变,并没有露出前世那般歹毒的一面,加之模样着实是好看,也并非残花败柳,霍郎一时被她的皮囊迷惑,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怕现在霍随风也还看在她那继父霍随风的情面上才对她如此宽厚。
虽然心内虽然这般安慰着自己,看着那亭台的一双登对的璧人,还是觉得心内酸楚,眼角滚烫,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那个疑问一直挥之不去——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误呢?
第116章
虽然搞不清这一点,可是公孙琴排布起霍郎的前途,却毫不手软,很有当家大娘子的风范。
前一世是萧月河与霍岩雷互相勾结,让霍随风陷入被动。
而今世她稍微布局,就变成了霍岩雷要杀了萧月河,妄图构陷霍随风。
虽然霍随风一时会受些委屈,可她会及时站出,为霍郎正名,揭露霍岩雷的狼子野心。
这样一来,待真相大白时,霍随风便可名正言顺一统漠北。
就在这时,笑娘起身,似乎是要去行个方便,公孙琴紧了紧自己的兜帽,从高阁下来,正好不远不近地和笑娘打了个照面。
笑娘看了这略显熟悉的身影抿了抿嘴,然后便调转目光离去了。
于是第一场宴席,在霍随风的刻意冷落下不欢而散。
而特使大人的死期便被排布上了日程。
不过特使并不知霍岩雷竟然将主意打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此来除了肩负朝廷的重任外,还有萧家自己的小算盘。
当初他萧家的子弟兵有泰半被划归到了霍随风的名下。可是这些旧部跟从萧家多年,自然有一分情谊。他此番也要秘密联络这些人,许以锦绣前程,假以时日,再收回划拨出去的兵权。
所以这炽焰镇中午炽烈火热,到了入夜气温骤降,也依旧是暗流涌动,热闹得很。
萧月河偷偷从营地潜出,与旧部密探了一番后,并不想急着回去睡。反正他在那营帐里安排下了替身在对灯秉烛夜读,别人都以为他还在,他倒是可以安静地在月下走一走,不必介怀别人打量他有疾的双腿,只拄着拐在夜色里走近崇正郡王宿营的行帐。
此时他离那营地甚远,可总觉得在空气中能嗅闻到一缕伊人特有的清香。
这么伫立河边,凝神细嗅,却发现味道愈加浓了。他抬眼一看,朝思暮想的人,不就带着几个侍女走在河堤之上吗?
笑娘晚上并没吃太多,不过还是想散步一下再睡。此时身在炽焰城,也不适宜走得太远,就在营地边的河旁走一走,不过她的心情,却并非如月下河面一般平静。
白日里,她行方便时,无意中瞟见了立在不远处高阁的那个女子,虽则她带着遮帽,可是笑娘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位应该是公孙姑娘,她身后的侍卫穿着的都是漠北大营的军服。
微微错愕之余,笑娘一下子便明白了,原来这位公孙琴竟然投奔到了霍岩雷的麾下。
若是这般的话,倒也能解释清楚,漠北的军队为何如打鸡血一般突然战力勃发了。
这位公孙琴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替霍随风做卧底了,不然她又为何写信给霍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