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他心跳愈快,呼吸放得有些轻,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她,他日思夜想、遥不可及之人就在眼前,此刻只有他与她,没有君臣天堑,没有那么多误会,也没有迟聿。
沈熙的手指,莫名开始发烫。
就在他呆怔之际,商姒的眸子却忽然弯了弯。
她的眼睛很漂亮,漆黑得如宝石一般,此刻却藏着浓浓的狡黠。
她猛地往前,沈熙不料她不退反进,竟吓得往后一个踉跄,撞得一边桌椅哐哐乱响,沈熙勉强扶墙站住,从脖子到耳根,却唰得一下红得彻底。
那茶水随着他的动作,早就泼了他一身,在他身上留下了暗色的水渍。
他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湿哒哒地站在那儿,哪有方才的半分得意?
从未见过沈熙如此窘态,商姒笑出声来,故意调侃道:“沈大人,你把我的茶泼了,我喝什么呢?”
沈熙从未如此狼狈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怪他方才又失神,每次一靠近她,他就跟着了魔似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呆傻傻起来,正常的女子被人这般靠近,应当是娇怯害羞的,谁知道商姒根本就不正常,她忽然往前一探,她的鼻尖轻轻蹭上他的脸颊,他当然被吓了一跳。
沈熙被商姒嘲笑声环绕着,脸色越来越红,恨不得抽死自己。
色迷心窍!色迷心窍!
长这么大从未如此丢人过,这比上回迟聿拿剑指着他都还要令他难堪,沈熙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沈熙抬眼,扫了一眼商姒的笑颜。
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罢了。
她这么多日闷闷不乐,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好歹现在能让逗她开心,也不枉他如此丢人了。
沈熙的语气有些瓮声瓮气,“那……那我再去重新做杯茶来?”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商姒答应,自己便自动默认了,转身便要逃之夭夭,商姒却忽然叫住了他,“沈熙!”
沈熙身子一僵,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
商姒道:“沈卿云,你转过身来。”
卿云,是沈熙的字。
沈熙垂下眼睑,只觉得方才被她不小心碰到的脸颊,都开始泛起滚烫的温度,那股温度顺着蔓延到五脏六腑,浑身都仿佛烧了起来。
其实他不该的。
上回在生死边缘擦身而过,沈熙便告诫过自己,离开她,成全她和迟聿,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
但此时此刻。
沈熙转过身来。
床上的苍白少女坐得笔直,注视着他的双眼。
商姒道:“谢谢你。”
这句道谢,既是对现在待她好的他,也是对前世的他。
谢谢你沈熙,守了我整整十年。
……
沈熙出来时,门口的皎月先是叫了起来,“沈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干干净净地进去,一身狼狈地出来?
脸色还有点不正常。
沈熙咳了咳,摆手道:“我没事。”
皎月却无比关心,拿出帕子上前道:“沈大人,奴婢给您擦擦吧,您这样可不行,这外边这么多人,人多眼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家公主欺负了您。”
可不是欺负嘛。
商姒本在男女之事上格外单纯,如今却越来越狡猾,方才把他欺负了个彻底,他此生都没这样狼狈过。
沈熙心底腹诽,面上却无比淡定地摆了摆手,“我没事,此处离宫门也近,方便回去换衣裳。”
皎月似懂非懂地点头,只好让开了,沈熙抬手挡住面前的水渍,跨出门槛,走出了大门。
怎么看怎么奇怪,皎月歪了歪头,忽然想起方才在沈大人身上闻到的淡淡香味。
这股香味,怎么这么像那茶的味道?
难不成是公主心情不好,直接泼了沈大人一身?!
……
又过几日,商姒身子好了大半,已能正常下地行走,迟聿攻下魏国后,直接率兵绕道反攻,拦截意欲从长安返回吴国的大军,伏兵埋伏在峡谷两侧,宛若天降神兵,杀得吴国大军全军覆没。
吴王气得在朝会痛斥百官,又得知天子驾崩的消息,外面传言罪魁祸首就是他,好几个诸侯已经发布檄文,声讨吴国,并在檄文中痛斥吴国不忠不义,亡了大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