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我向你保证,谢煊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声音低哑,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这般道。
谢柔埋在他胸前,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她心慌意乱,难以安宁,只想在他怀里汲取一点力量,那是她最渴求的东西。
萧承启耐心的安慰着她,又低头吻去她的眼泪,恨不能将女子捧在手心上,只想让她好受些。
“我已从临近州府调兵,怀化将军苏威驻兵瓜州,离谢煊最近,若是急行军,必能助谢煊脱困。”
谢柔泪盈于目,蹙眉不语。
“依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么?”
谢柔点了点头,那时她也是走投无路,想不出任何办法,所有的勇气都押在了他的身上,选秀的时候,身边的姑娘被箭所惊,掉眼泪的不在少数,可她没有哭的权利,也不能后退,她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他能救哥哥。
她从来都信他。
忆起当年难熬的岁月,她依偎着他,眼泪便落得没有那么凶了。
萧承启感觉怀里的人儿平静了一些,微叹了一声,再度安抚道:“谢煊经历过许多场战役,身边的副将也经验丰富,图坦来势凶猛,但沙漠广袤,后备供给不足,四面围困的战术消耗人力物力,一两天或许可以,长期驻扎是行不通的,留给谢煊逃生的机会有很多。”
这些话若对着一般女子说,恐怕起不到作用,然而他知道谢柔不是只会在闺房里流泪的姑娘,她一定更希望找到办法救出谢煊。
果然他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僵硬的身子略微松弛了下来,萧承启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不太会哄人,只是碰上了她,满腹柔情有了出口,于是慢慢学着了解她喜欢她,从前不会的也就都会了。
更深夜浓,谢柔是在他的陪伴下才睡去的,她一心记挂着谢煊,本不愿歇息,想和他一同等消息,最后却被他哄睡了,他忧心前线战事,也心疼她,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休息,又怕她做噩梦睡不安稳,嘱咐卓远将军务悄悄送来,守着她批注处理。
灯烛换了两次,萧承启揉了揉眉心,在落笔的间隙,也有意关注帷帐里的动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清早谢柔醒来,萧承启已经将桌上的折子清走了,仿佛他和她一样,一夜安眠,边关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两人甚至在用早膳的时候,开始商量她回宫的事宜。
萧承启的意思她清楚,谢煊之事他已打算御驾亲征,不一定上前线直面图坦大军,但至少可以鼓舞士气,而谢柔最好的安排是即刻回宫,北方已经不安全了,暗卫大半调到沙城,能护她的人太少。
谢柔表现的很平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暗卫只用了一日的工夫,就将马车和随行之人准备妥当了,雀儿和云姑将行囊搬上马车,萧承启见事情落定,阖了阖目,将不舍之情压在心里,重新走进谢柔住处。
他是来和她告别的,想告诉她,要好好呆在凤阳等他回家,他一定会把谢煊全须全尾的带到她面前。
结果一见面他就愣住了。
谢柔竟换下红妆,穿着一身与暗卫相同的服饰,作男子打扮,面容似乎还带着一点修饰,站在他的面前。
“依依?”萧承启惊疑道。
谢柔望见他诧异的神情,低头笑了笑:“少爷,这样我可以和你一起北上了吗?”
萧承启皱眉。
谢柔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的兄长和夫君都在沙城,稍有不慎,我就会失去他们,这般凶险,让我如何能安心?”
“皇城里没有夫君,国将不国,家不为家,我回去又有何用?”
“夫君,我们一起去救哥哥,好不好?”她的眼眶有点发红,眸光却如水,温柔而坚定。
萧承启嘴唇微动,望着她许久,终是一声叹息,将她挽进怀里。
第47章 忧虑重重
谭清远连日来愁云密布,满脑袋官司,睡是不可能睡的,可又不知能做些什么,满院子的人都好像忙碌起来,但没人来管他,稍微熟悉一点的卓远卓生,这几日也对他十分冷淡,当他表示要帮忙的时候,直接被两人拒绝了。这让谭清远很是挫败,夜深人静时,他对着烛火叹气,越发确认自己这个刺史是做到头了。
他只好闷在屋子里,将过往多年兖州事务罗列下来,整理成卷,准备日后交接之用,同时写了折子请罪。因身边无人可用,他想了想,就把东西交给了卓远。
卓远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大人何故将此事托付于我家少爷?”
谭清远叹道:“虽然飞卿兄始终没有言明身份,但谭某看得出来,飞卿兄是能在朝堂说得上话的,北方兵荒马乱,谭某又捅了大篓子,此番一去不存侥幸之心,这些卷册内容简单,其中却标注了兖州政务民生概要,下一任刺史看了自会明白,这些东西谭某带在身上不太方便,只好请飞卿兄代为转交。”
在这件事上,谭清远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谢柔这位兄长看起来很神秘,与他相见不报姓名不报官职,只有字号,他最初未觉异样,毕竟两人谈不上熟悉,然而随着接触机会越来越多,他渐渐发觉此人高深莫测之处,且不论身边围绕着多少卓远这类的高手,单论气度,朝野上下也是不多见的,似有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他几乎下意识便断定谢家门庭非富即贵,后来谢柔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件事,她在亭中请他喝的那杯茶,品相极佳,可比贡品。能接触贡品的人不多,除了皇家,大约只有二品以上的大臣,再者就是王侯将相。世人常言,谢氏自琅琊起,百余年枝繁叶茂,一族无寒门,满庭芳无尽,约莫谢柔和“飞卿兄”也是其中一员,可惜朝野内外姓谢的太多,他猜不准是哪家。
只盼着那位“飞卿兄”当真手腕通天,能将折子递到御前,让他有机会弥补过错。
另一边,卓远已经将卷册放到了御案上,谭清远设想的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真实状况大概就是一个回廊的距离。
萧承启瞥了一眼,没作任何回应,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处理谭清远,一心部署北上的行军路线,以及和怀化将军会师地点。按目前规划,今夜子时暗卫营就要出发了,中间换马疾行,从曲州至瓜州需走一个月,一路总共只能休息十二个时辰,紧接着就是一场硬仗。
行军艰难是可以预料到的,本没什么,然而现在多出来了一个变数,那便是谢柔。她一个女子,就算换上了暗卫的衣服,也不能变成男子,这样高强度的行军,她怎么受得了?
萧承启实在为难,每次想到此处,都会责怪自己,若他当时态度强硬一点就好了,哪怕让暗卫将她强行带回宫也可,好过受这些苦楚。
可他已经答应她了,她一哭他就心疼,她一求他就心软,结果走到了这步,进退两难。
他放下朱笔,重新将舆图看了几遍,无奈叹了一声。
卓远见他踌躇不定,低声问道:“少爷要不再劝劝少夫人?”
萧承启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他知道谢柔的性子,外表温柔内心坚定,想做的事一定会去做,就像之前她带着暗卫追来曲州一样,要是他强迫她回宫,没准路上她会想尽办法追上来,如此还不如把她带在身边安全,至少有他和整个暗卫营护着,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必了,你去告诉夫人一声,今夜子时出发。”
卓远一愣,怎么也没料到萧承启真的打算带谢柔北上,犹豫了一下,道:“可这次夫人身边没有雀儿和云姑照顾,路途艰难,夫人恐怕受不住的。”
萧承启淡淡截住他的话,只道:“没有她们,还有我。”
卓远怔住。
又见萧承启抬了下眼睛,言简意赅地道:“去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