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风嘴角被打破了,他却像是全然不知痛一般,只喃喃道:“阿柔……是阿柔有孕了……”
他神色癫狂而诡异,越过燕明戈想往里面走,燕明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你没听见吗?师姐流产了!大人也快保不住了!”
慕行风看着燕明戈,眼神里的狂喜褪去,那些刻意被他刻意忽略的恐惧和绝望彻骨的悲伤显露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燕明戈只觉一股怒气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嗓音残忍如一把直戳人心肺的刀子 :“你千方百计算计,等在这门口待我归来,只为了以救我夫人一命作为让我归顺你们的筹码,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跟她只有一墙之隔!你哪怕抛开你的计谋先去看她一眼,兴许就能救下她!但是你没有!你没有!”
燕明戈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他深吸一口气道:“别做出这副伤心模样,你不配!”
说完这些,燕明戈转身欲进府,身后慕行风沙哑出声:“让我看看她,这天底下,除了师娘,没有比我医术更高明的大夫。”
***
林初跌跌撞撞跑进卫柔的房间时,就看到床上脸色蜡白如纸的卫柔,韩君烨伏在床前,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满室的血腥味刺激着林初的感官,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哪怕扶着门框,脚下依然绵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林初胡乱擦了一把眼,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走到床边握住卫柔的手,只唤了一句“师姐”,泪水又夺眶而出。
卫柔这么好一个人,上天不应该这样对她啊!
但此刻林初只觉得无力,她不懂医,什么都帮不了卫柔。
握在掌心的手突然轻微动了一下,林初抹了一把泪,见卫柔掀开眼皮,大喜过望,正想说话,却见卫柔望着自己身后,缓缓开口:“我快死了。”
慕行风站在门口处,清风自大敞的门吹进来,吹动他身上青色的衣衫,一如那年山上初见。
“我不会让你死。”他一贯温润清雅的嗓音,在此时沙哑而又颤抖。
卫柔只是笑,一滴清泪滑落眼睑:“师兄啊……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到这里为止了(锅盖护头)
作者菌真的不是魔鬼!
柔柔会自有天地的!
第69章
慕行风本就带着病态苍白的脸, 在这一瞬间似乎又白了几分, 但他只道了句:“在山上跟着我这么多年,医术还是个半吊子。别说话了, 保存体力。”
他上前一步,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搭上卫柔的腕儿。
卫柔脸色灰暗:“我的身体,我知道……”
“孩子还在。”慕行风感应着那微弱的脉搏, 面上浮起喜悦神色。
卫柔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眸里似乎一下子有了亮光,不过很快又暗淡下去了。
韩君烨听到这句也愣愣看着卫柔的肚子。
林初大喜过望, 之前听到赵婆子那般说, 又见卫柔出血严重, 她真以为孩子已经没了。
慕行风看向燕明戈:“用内力稳住她心脉,我来施针。”
葛洄把从马车里带过来的药箱放到了旁边的红漆木桌上,慕行风打开药箱,取出装银针的针盒,又叫人备了笔墨, 笔走龙蛇写下一张药方:“让厨房把药煎出来!”
林初接过方子,虽然她不喜慕行风, 但这关系到卫柔的性命, 林初当即拿着药方就准备往外跑。
却听卫柔道:“等等。”
林初朝着床榻看去, 只见卫柔脸色苍白, 却是罕见的倔强决绝。
她看着慕行风:“我不用你救。”
“阿柔, 别闹。”慕行风面色薄怒。
燕明戈也拢着眉心看着卫柔。
卫柔眼神放得很空,像是早已看透这一场人世:“不是闹……我不愿欠你。”
慕行风目光死死绞着卫柔的视线,不愿欠他, 是想就此跟他再无瓜葛吗?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颜:“阿柔,哪怕是为了孩子……让我先给你施针好不好?等你好了,你说什么我都认了。”
他这一生,清贵高傲,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一句软话,唯有在她面前,才放下所有骄傲。
“孩子……”卫柔摸着小腹,缓缓闭上眼:“就当我欠这孩子一条命,黄泉路我陪她走便是。”
“师姐!你别冲动!”林初真怕卫柔一心寻死,她语无伦次道:“你不要他救,我们找别的大夫好不好!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卫柔虚弱摇摇头:“这孩子命苦,投胎到了我肚子里,几近波折,已经伤了根本,哪怕她能出生,将来也得受病痛折磨,一辈子泡在药罐子里,与其让她来人世遭这一趟罪……我情愿跟她一起去了。这世上……我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说了,我能救!”慕行风看着卫柔,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这孩子有事,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卫柔似乎想说什么,小腹那里的痛意却猛然变得剧烈起来,她五指用力抓紧了身下的床褥,手背青筋绷起,五官也痛的扭曲。
“阿柔!”慕行风心魂具震,他一把摸起银针盒踉跄着扑到床前,一边哆哆嗦嗦取出银针一边冲着燕明戈大吼:“愣着做什么,快些给她输送内力!”
卫柔痛得冷汗连连,头发都被汗水沾湿凌乱贴在她脸上,她仍断断续续道:“慕……慕行风,我不欠……不欠你……”
慕行风只觉得一分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他猩红着眼道:“卫柔,如果你说这些扎我心窝子的话,能让你痛快些,那你便继续说。”
几枚银针扎在卫柔身上几处大穴,她腹部的剧痛缓和了些,却依然呼吸都极其艰难。
林初帮忙扶起卫柔,燕明戈坐到她身后输送内力,很快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一心求死,内力输过去,那边没有接引,真气全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