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禄把手从按着的信纸上拿开,唐氏就伸手去拿起来一看,看着看着,她拿着信纸的手抖了起来,看完,她不可置信地问:“媳妇……媳妇真要……要跟玉琅和离?就为了昨儿的那件事?另外,她要是回沈家去把这事情说出来了,咱家玉琅还有脸再去沈家接媳妇么?”
“她信上不是说,若是玉琅就这么跟她和离了,她就什么也不说出去么?”萧延禄提醒道。
“可玉琅不能跟她和离呀。”唐氏苦着脸说,“爹不会赞同的,萧家族人也是。”
萧玉琅却说他要是不顾及方方面面,他真想跟沈婉和离,沈婉哪有什么媳妇的样子,她在萧家就象是一个菩萨,随时端着,被萧家人供着。自己的母亲哪有做婆婆的威严,从来都是看沈婉的脸色。还有就是,他这个做夫君的也没有为夫者的尊严,要是搁在别家嫡长孙,早就不晓得收了几个丫鬟在房里做房里人了,不知道纳了几个妾了。也不至于跟沈婉成亲三年了,他还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这话说出后,萧延禄和唐氏都沉默了。
老实说,儿子的抱怨,他们也有,当初这门亲事,是萧家的族长跟沈家的族长定的。沈婉貌美又有才名,沈家又是金陵望族之首,比萧家的门第高,在外人看来,萧玉琅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赚了。当时,萧家族人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想法。只有萧延禄夫妻觉得沈婉嫁过来之后,儿子很可能降不住她。
结果,预料还真成真了。
所以这是一门外面看着风光内里却是让人觉得亏了的亲事。
然而即便他们亏了,只要整个萧家赚了,他们也只能咽下这苦果。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萧延禄和唐氏两夫妻,加上他们的儿子萧玉琅,三个人其实都想跟沈婉断了关系。
萧延禄两口子不想做沈婉的公婆,萧玉琅不想做沈婉的夫君。
但他们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萧家族长还有萧家族人不会答应的。
“哎……”最终萧延禄长叹口气说,“咱们把晌午饭吃了,我跟玉琅拿着她的信去见我爹,让他拿主意怎么做罢。至于端淑那里,一会儿玉琅娘去看看,把我昨儿晚上的主意跟她们说说,让她们暂且离开金陵去避一避……”
唐氏跟儿子互看一眼,都点点头说“好”。
一家人默默地吃完饭,萧延禄带着儿子去了松鹤堂见萧家的族长萧永清,唐氏则是由身边的丫鬟婆子陪着去见借住在萧家偏僻跨院的武氏母女。
萧永清见了萧延禄和萧玉琅父子两个,又看完了信,直接撂下一句话:“玉琅明日一早就去沈家接回你媳妇,你跟她说,只要她肯回来,什么都好说。”
萧玉琅听了就迟疑地问:“什么都好说?难不成任由她打骂,或是答应她永不收房纳妾?”
萧永清道:“你就是把她供起来又如何?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还没明白么?咱们萧家需要跟沈家联姻,现如今沈家在朝里有人,咱们不是想卖更多的粮去京里?自从你跟沈家那个嫡长女成亲,萧家卖去京里的粮就一年比一年多。这三年下来,比之前多卖了二十万石。什么爱什么恨,都没有银子重要。她既是不欢喜你纳妾收房,你就不收,可外面的女人她也管不了是不是。多置几个外室,多养几个孩子,你日子不是一样过,子嗣不是一样有么?”
萧延禄立即在一旁拍其父的马屁,说这个法子好,儿子玉琅到底嫩了点儿,才弄成这样。
“可她说了,这一回非跟我和离,咱们留不住人啊。信您也看了,她说了不答应她,她就把这一回我跟表妹端淑的事嚷嚷得金陵城的人都晓得。如此一来,孙儿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走动?萧家的名声受损,萧家的族人们以后也要被别人羞辱。更别说,她说的沈家要跟咱们家交恶,不跟咱们做买卖了。”萧玉琅无奈道。
萧永清哼一声,说:“你也是幼稚,她说不跟咱们萧家做买卖就不做了,可惜了,沈家不是她做主。我若是猜得不错的话,沈祥那老小子即便晓得了你做的事情,也不会让他嫡长孙女跟你和离。我们萧家虽不是金陵望族之首,可也排在第三,他犯不着为一个已然嫁出去的孙女就跟咱们萧家交恶,谁都不会这么做的。故而,你放心明日去接她就是,她若不回,你就去见沈家族长,他会帮你的。”
“这样真能行?”萧玉琅仍然有些怀疑。
萧永清负着手说:“行不行你去了就知。”
萧玉琅垂目答应:“好,那孙儿明日就去沈家。”
武氏母女那边,唐氏去了,见武氏母女两个眼睛都哭肿了,唐端淑更是卧倒在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跟个傻子一样。
她们两个见了唐氏都很羞愧。
唐氏呢虽然跟她们是远亲,但这两年武氏母女在她跟前奉承,把她奉承得好,她倒是真把两人当走得近的娘家亲戚。本来唐氏一心想把唐端淑这个远房堂侄女变成儿子的妾室,让她们母女过上好日子的。
可惜了,唐端淑却做出如此轻浮的事情出来,让儿子跟着一起丢丑,还弄得沈婉如今要闹着跟儿子和离。这让唐氏相当失望,也很看不起唐端淑。
不过,看着是娘家亲戚的份儿上,她总还是不希望武氏母女真走到死路上去。
于是她就垮着个脸,把昨晚上她夫君对她说的话对她们说了,要她们收拾收拾,明日就动身离开金陵,去萧家在金陵城外五十多里外资助的一家尼姑庵先住着。那尼姑庵虽然偏僻,好歹是衣食无缺的。等到这一阵儿风声过了,再接她们母女回金陵。至于唐端淑以后的出路,看她自己,她要是愿意再去找个男人过平头百姓的日子也随她的便,她要是以后还想跟着儿子玉琅,那就只能做玉琅的外室了。
武氏母女听完了唐氏的话暗自思忖,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随即就答应了唐氏,按她说的做,只是武氏还是不放心儿子唐皓,就问唐氏,自己的儿子唐皓如何安置?
唐氏道:“暂且让他在萧家族学里继续念书,若是玉琅跟端淑的事情嚷嚷出来了,那也就只能让他回去,跟着我兄弟文远了。这都是个人的命,我这个做他姑姑的人也尽力了。”
武氏母女无话可说,唐氏就说明日一早她会派人来领着她们出去,送她们去距金陵五十多里外的那座尼姑庵,今日就让唐皓从族学里回来,陪陪她们吧。
对于唐氏说的话,武氏母女无不应承。
唐氏要走的时候,唐端淑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陪着她娘一起把唐氏送了出去。
等到唐氏一走,母女两人相携走回屋来,武氏就问女儿这去了尼姑庵,以后若是再回金陵,她是否还要跟着薄情寡义,出事了只顾自己的萧玉琅。
唐端淑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恨声道:“娘,你还真以为我稀罕萧玉琅那个人呢。既然我已失身与他,不跟着他还能跟谁?不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那些,我是绝不会罢休的。还有那个姓沈的,这一世我若是不报她羞辱我之仇,枉自在世为人!”
……
沈婉在荣辉堂跟其父母还有其亲弟弟世思一起吃了晚饭,又陪着他们吃了三道茶,这才出来回后面女楼去。到荣辉堂来吃晚饭,她只带了安春和安冬,夏妈妈留在女楼继续安排她屋子里的杂事。
春日昼暖,可入夜之后还是微凉,沈婉行走在路上,偶尔抬头看到夜空的明亮的星子,竟然觉得心中发热。好象隔了几十年,她重新回到了家,这里是她真正的家。
她能记得自己幼时牵着夏妈妈的手,在春夜沈家的天井玩时,偶尔会抬头看夜空的繁星,那些星子亮晶晶,朝她调皮的眨眼。她也能想起少女时,跟沈家各房的姐妹们在春夜里偷偷聚在一起玩,采摘花园里夜晚才开的昙花。
沈家是让她感受到亲情和爱的地方,处处都有让她留恋的回忆。
她已经决定要留在沈家,就要为了留下而使用各种手段,跟各种人相斗,做自己的主,做沈家的主。
沈婉回到自己的住处,夏妈妈早就已经让人给她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安春和安冬服侍她沐浴。
沐浴完了,沈婉依旧要让景兰伺候自己值夜。
她要景兰到床上去跟她一起倚靠着一个大靠枕,陪她说话。景兰便上前去,脱了鞋上床,靠在靠枕上。
沈婉先就握了景兰的一只手含笑问她:“你觉着这里怎样,可喜欢,可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支持,看到买我v文值的评,真是心花怒放,谢谢!我会继续努力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