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皱眉看看她,接着利落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到外面对负责发卖翠竹的邓嬷嬷说,希望邓嬷嬷看在她的面子上,能够将翠竹发卖到富足些的大户人家,这个话她会说给老太太听的。
邓嬷嬷点头,吩咐旁边的健壮仆妇进去把翠竹的嘴巴依旧堵起来,免得她哭得人心烦。
秋云和秋雯这时走了来,沈婉就带着她们两人离开了。
她一走,邓嬷嬷就去延年堂见了郦老太太,把沈婉刚才的请求说了,请郦老太太示下,该怎么做。
郦老太太幽幽道:“我原以为你办事妥当……”
邓嬷嬷脸色即刻一变,连忙说自己老糊涂了,她这就去按照老太太说的办,说完,弓着身子,快速地退了下去。
——
一路上,沈婉都在想翠竹刚才说的话。
若是翠竹交待的话是真的,翠竹说,是自己五叔收买她,教她说自己跟景兰相好的话的。
那么,她五叔沈正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跟景兰相好呢?
难道是金陵沈家之内,有人发现了什么,才透露给她五叔?
但四房的五叔沈正的手是不太可能伸得这么长的,退一万步说,他真能伸这么长的手,自己身边有沈正的眼线,发现自己跟景兰相好,他不是该掌握了这把柄向自己讨要好处吗?
可沈正却是跑去苏州沈家老宅找到翠竹,通过收买她,让自己跟景兰相好的事情从翠竹嘴巴里说出来。
为何他要多此一举,不图财,非得要让自己跟景兰相好的事情被老太太得知,让自己失去景兰?
而且此举,还会得罪自己,自己虽然是一介女流,可自己的父亲是沈家族长,自己的兄弟之后也将执掌沈家。他就不怕以后自己报复他,通过自己的父兄不给四房好果子吃?
沈婉觉得要是自己是五叔,通过他的眼线发现了自己跟景兰磨镜,多半会写封匿名信来大大地敲一笔竹杠,图财才是她五叔这样的人该干的事情。
可他五叔却选择了不做他该干的事情,这里头显然有内情。
沈婉接着想,自己跟景兰相好的事情被人揭发,对谁最有利呢?
不用说,她想到了她二叔,还有她堂弟沈世连。
难道是她五叔跟她二叔父子勾结,她二叔让她五叔来揭发此事,他们父子暗中坐享渔人之利?
让自己心慌受打击,无心去查弟弟世思受伤的缘由,让自己的名声受损,即便以后弟弟世思伤愈,也无法帮他接掌沈家……
沈婉肯定,这一次她跟景兰被迫分离,多半还是她二叔父子是主谋,她五叔只不过被她二叔父子收买,才出面来揭发自己跟景兰相好。
推断出谁才是这一次害得她跟景兰被迫分离的幕后主谋,这并没有让沈婉松一口气,相反,她的神色更加严峻了。
因为,翠竹交待的话,让她想到了自己身边有眼线,这眼线还是她二叔那边的。有这样一个人,或者不止一个人,隐藏在她身边,发现了她跟景兰相爱的秘密,还继续隐藏着,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实在是让她如同芒刺在背。
无论如何,要尽快揪出她二叔那边的眼线,不然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在她二叔父子的掌握之中,这对她来说非常不利。
于是回到女楼之后,她亲自去拿了钥匙,开了她的库房,从里头选了一件商朝的青铜器,一幅宋代的名画,包裹起来。
拿出来,叫秋云和秋雯拿着,她回身锁了库房。
然后叫来了夏妈妈,低声在她耳边如此如此一说,夏妈妈不断点头,最后让她放心去办事,这里就交给她了。
接下来,沈婉带着秋云和秋雯走了出去。
去见金陵织造太监胡泉,肯定是不能空手去的,而那些金玉之物,沈婉认为太普通,胡泉肯定瞧不上的。
再加上,胡泉曾经在先帝跟前伺候,眼界定然很高,也唯有她挑出来送去的东西能入他的眼。
胡泉的妹子胡氏,一直当沈婉是救命恩人,后来跟沈婉成了忘年交,写信给其兄对沈婉大加夸赞。
不用说,沈婉回到金陵去见胡泉,他一定会对沈婉礼遇有加,但沈婉不认为自己就可以空着手去见胡泉这么一个在金陵官场炙手可热之人。
坐在去金陵织造衙门的车上,沈婉要求秋云和秋雯回去之后,不能对任何人说跟着自己去见胡泉的事情,当然除了老太太之外。
秋云和秋雯答应了,并说她们知道规矩,这些年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从来都是不多言多语,否则老太太也不会说她们办事稳妥了。
到了金陵织造衙门,沈婉让同行兼做马夫的小厮平安去见外头守门的官差,递上自己的帖子,求见胡泉。
平安这几年跟着景兰,各种衙门不少进,很明白怎么跟那些守门的官差打交道。
便见平安上前去,哈着腰一边将沈婉的帖子递过去,一边摸了银子塞进守门的官差手里,并且说出主子的身份,还说了提督大人的妹子跟主子是忘年交。
守门的官差收了银子,听了平安的话,虽然半信半疑的,可看在平安出手大方的份儿上,还是进去禀告了。
不一会儿,那官差笑嘻嘻地跑出来,很客气地对平安说,他家提督大人请平安的主子进去说话。
平安麻溜地跑回去,在车下将官差说的话禀告给了沈婉听。
沈婉戴上帷帽下了车,让平安将马车赶去一边等着,这才领着秋云和秋雯进了金陵织造衙门。
因为提督金陵织造的胡泉是太监,也没有家眷,故而从京城里来金陵上任之后就住在织造衙门里。
一进金陵织造衙门,另外有胡泉手下的太监过来领着她们主仆三人东拐西拐,去了衙门后面的一间书房。
在书房外,那太监让沈婉等人稍等,他进去禀告了,这才去而复返,领着沈婉主仆三人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一张紫檀大书案后,坐着一位身穿大红蟒衣,头戴三山帽,面皮白白,身材适中,看上去异常清贵的中年男子。